腹中木马(127)
这间屋子是临时从观察室就近改给他当做休息室的;只放了一张简单的架子床。虽然有专门的值班室和轮休室,但因为只有他一个OMEGA的缘故,为了隐私和回避,大家还是照顾地让他单人一间。凌衍之走向那凌乱的床铺,散落的衣服像小山一样堆在上面。他突然感觉一阵难堪,因为樊澍跟在他身后,视线从他脖颈处来回扫视着,好像觉得很好奇:凌衍之自知自己的家务活做得不怎么样,但是也都还尽力,他总是曾尽力维持一个表面光鲜的模样。而这间屋子不是表面,它像他如今黑暗混乱的内心,那些衣服是五颜六色又脏乱不堪的过往,从一个被人随意收检的大包张开的嘴里反呕似地喷吐出来。
“你别看,你转过去。”
樊澍应了声,他又毫无意义地问:“那我要脱吗?”当然也不必等答话,就开始脱自己身上已经挂了半截的衬衫,被汗透了的紧身背心被水渍洇成里外两重颜色。他拽着脱下来,又把它团成一团,在背部的沟壑里胡乱地擦着,两条漂亮的肌肉上映着一道道勋章般的伤疤,因为向上抬起的缘故遽向中间收紧,勒出一条深深的长壑。
凌衍之胡乱地翻找过去,却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从书橱玻璃上反射的影子看他的背影。这背影看起来陌生又熟悉:明明是看熟了的,可却偏偏显出一股陌生的性感,自己明明叫他不要看,可自己却看得贪婪起来。
可樊澍突然转回来了,他们的视线一并撞在玻璃上。他几乎精赤着,只穿着一条底裤。“还没找到?”他问,他听起来是期待的,似乎并不含有某种别的意味。凌衍之罕见地手足无措了,他跪在床沿上,跪在服装的染料绽开的一大丛五彩斑斓的色彩当中,像它们汇聚的一个纯白的光点。“你……喜欢什么颜色?”
樊澍被问住了,他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似乎是第一次想这个问题。一个纯正的男子汉要喜欢的颜色是统一的。坚定的ALPHA要喜欢的颜色也是统一的。一个军人要喜欢的颜色更是统一的。还有更多身份的时候,甚至没有选择权。他突然发现,他尝试着那些隐形的身份就像尝试着不同的颜色,寻找着生存的边界。他的视线落在那件皱巴巴的红裙子上。当凌衍之把它拿起来时,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呼吸一窒,下腹收紧。“……我……可以吗?……”
“可以呀,这件腰是松紧的……可能拉不上去,……你等一下,穿这个要先穿BRA的……”
他也跪进那片色彩当中。床垫软得过分,往下深深地一陷,所有的颜色都漫上来。凌衍之找出一套黑色的蕾丝边内衣,上面是半透明的,底下也是半透明的:大学时代喜欢的东西,年轻张狂又幼稚,用这种办法咄咄逼人。樊澍拿在手上却不知道该怎么穿,像个玩具一样乖巧地在指挥下抬胳膊抬手,任凭凌衍之调整吊带,聚拢胸肌,最后几乎扑在怀里,双臂环过整个脊柱,绕到背后去扣住交叉的锁钩。久经锻炼的ALPHA的身材让那弹力丝缎绷得笔直,只要少许用手往中间挤压,居然也勒出一道令人艳羡的深沟出来。
然后是那薄如蝉翼的丁字形裤。“不行,我会把它扯坏的。”“没事,反正我也不穿这件了……”“……装得下吗?”“你大很自豪哦?小看弹力氨纶吗?”争执间现有的土气款式被一把扯下,从里头弹出来已经硬得不行;樊澍一下子用手心挡住凌衍之的眼,把他的脑袋撇向另一边。“我穿,我穿不行吗,你别盯着,盯着我要忍不住……”凌衍之就配合地转过头去,“谁要看了?”但他眼睫毛刷在手心里,一眨眨地才没有闭上,柔软边缘一直往反方向在转。透过掌心的缝隙里看过去皮肤的边缘原来也是红色的,男人囫囵着三两下穿上了,细小的布料紧绷绷地划过肌肉分明的大腿,等好容易包裹住了位置,容纳下了体积,头尖那一块透明的网里吐出蛛丝般的黏腻银线,构筑成捕获的漫长陷阱。
最后,那片红色被举起,从头顶朝他落下来。布料是一种丝凉的柔软,是男性服装从未有过的新奇触感。镶嵌着花边的领口原来没有看上去那样柔和,倒像是细细的牙齿那样啮咬着皮肤,随着动作不安分地磨来磨去。后背是扣不上的,于是敞开了一整片蜜色的皮肤,让肩带交叉的形状整个露出来,烂红的软边向两侧翻卷,一直延续到腰窝的深处。
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那颜色秾丽地在耳畔隆隆地响,如烈酒,如战歌。裙边洒下来了,在所有的颜色之上铺成一个整圆。他的衣服上有他的气味,他的气味里有他的领地。穿上它就像穿上了他的过往,樊澍突然感到自己穿越了时空,和那个穿着红裙的孤身对抗世界的少年对视,他的血液和心跳都在自己体内沸腾,无数无法言说的酸涩漫过喉头向眼前涌起。
声音似远似近地传来:
但是没有鞋……要化妆吗?
好啊。
我没有带得很多……
……我倒是有。
你有?
嗯,工作用的,但也同样没什么颜色。
对哦……
在那个包里。
想不到你很专业啊。
我的确是专业的啊?
两人都笑起来。
……你觉得还好吗?不会觉得……恶心?奇怪?还是单纯的猎奇好玩?
我很喜欢。……你呢?你喜欢我这样吗?还是觉得很古怪又很难看……
凌衍之突然沉默了,然后退开一步。他突然飞快地抽开皮带,蹬掉了包裹着长腿的裤管,两条细长的腿像蛾子从茧里挣出来。贲张的状态也一目了然,像是终于坦陈了彼此,倮露着原初的形态。
樊澍挪不开视线,像是要确认自己对他的影响那样目不转睛地看。他就这样大张着腿任他看着凑过来,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极近,呼吸粗重,心跳声大得隔着皮囊也听得见。柔软的刷子抹在脸上,睫毛卷起浓密的风,眼尾带出风流的线。原来这世上最亲密暧昧的事,就是端坐却不靠近,亲密但不狎昵,只是交叠着的腿侧轻微碰触,闭着的眼嗅到潮湿的吐息,听着耳畔的指令任君撷取,闭上眼忍着麻痒触感搔过眉峰鼻骨,任他细微的碰触构筑整个世界;睁开眼就能看见所爱之人,他的面容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最后是口红,与那裙子的颜色相同的明艳红色膏体抹过嘴唇,凌衍之的手却仿佛忍耐到了极限,不知为何开始颤抖。像一只画笔涂出了原有的界限,他急忙伸手去抹:那红随着他手指的边缘在嘴角绽开。皮肤接触时像触电似的一烫,好像爆竹在指尖与皮肤的交汇处猛地炸裂,那些早忘记的疼痛和敏感突然回来了,X耻与Y望突然回来了,一壶冰水终于烧开,烫入四肢百骸。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撕咬着那张涂红的唇,像撕咬着过去的自己;凶狠的吻里尝得出化妆品粉质的油腻,唾液饱含体味的腥膻和泪水寡淡的咸涩。只不过是吻而已,绷紧如一根颤巍巍的乐弦,无人拨弄便已喟然长叹。无数的颜色终于被楔入挤开,露出原本的洁白底色;被遗落的唇膏落进那白的雪里,在上面划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他猛地伸出手,推倒自己深吻的对象,让他倒入那一片崭然的纯白当中,再把头埋下去,埋入红色裙褶堆起的深处。
第84章
他在红色的帐幔底下试着含住欲望。这个动作他一生已做过许多次了,有强迫也有自愿,也有强迫而转为的自愿。他很熟稔,很饱含技巧,很知道怎样能取悦别人。但这一次他取悦的是自己,还没碰到已经浑身兴奋得打颤,好像肉体不再是肉体,而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感觉。自然的痛感和快感被忘在脑后,只剩这一堆敏感得不堪一击的感觉。牙齿不由自主撞击的声音在体内回响成一种金属般的磨音,他得极力克制着不磕伤对方,这种克制类同于勒住根部的龟缚,不得释放令高潮变得漫长而绵延。
用手撑开那一双绷紧的腿,让它们向两侧张开。肌肉的线条过于刚硬,这时候又全然紧张地用力着,内侧绷做一条笔直的线,摸上去也在抑制不住地颤抖。我们原来是一样的。人原来是一样的,拥有所有的相似,所有的区别。那东西怒张着,在朦胧的红里看不分明,被细小的布料裹得变形,像在潮湿的蛹里挣扎的幼体,湿透了地撑开极限,露出顶端。他用舌头舔上去,触感在渴望中被无限地放大,甚至能感觉柱体上兀起的青筋搏动的频率;频率和自己的心跳合拍。再轻轻用牙尖勾住那已经湿透的布料往下一扯,那东西便再抑不住地猛弹出来,急切地撞在他的脸上,被吞进温暖湿漉的嘴里,只听见一声长长的、压抑的呻吟,胯部便忍不住地往前使劲一顶。喉管立刻反射地急剧收缩着,似要将这巨物挤出,又像是渴望着将它吞得更深,只这几下,那根东西尚且硬得发烫,自己底下倒先丢盔弃甲,射得一塌糊涂,连腰也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