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风控官总想撩我+番外(72)
顾培风在他旁边极轻地笑了一声。
“什么算正常?所有人,都得比着一个尺子长,才算正常么?”
苏齐云依旧侧着脸,情绪堆积在咽喉处,惹得喉结细细颤动。
顾培风挨着他坐下,嗓音温和下来:“况且,我从没觉得你哪里不正常,你不过是太好了,太好太好了,就像北极星,把满天空所有的星星,全都比下去了。”
“你就是这么好,像引路的光一样。”
苏齐云抬手,覆上了眼。
“你别不信啊,你看网上,网上都在夸你。这都还是不认识你的人呢,都在夸——”
顾培风着急地翻着手机,还没点开微博,他的手指却顿住了。
苏齐云的额头抵上了他的左肩。
这算什么,这又意味着什么。
顾培风顿了顿,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遏住了,连跳动都不敢太用力。
他更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提醒了苏齐云,瞬间从这场幻梦中惊醒。
苏齐云自己也被这个举动吓了一大跳,他慌忙离开了些,抽了抽鼻子,低着声音说抱歉。
可他没能退开。
顾培风轻轻摸上他的后脑,把他的侧颊放回了温厚的肩膀上。
其实苏齐云能感觉到,培风很紧张,只是竭力装作放松的样子。
他肩上的肌肉都有力地收紧,靠着墙的坐姿也格外僵硬。
培风的手更是不知该往什么地方放,怪异地维持在一个半接触不接触的姿势。
沉重的情绪中,苏齐云被他的谨慎逗得有些想发笑。
“你怕我么。”他问。
“想听实话么。”
苏齐云低低地嗯了一声。
“怕。”
“我怕你疼,怕你苦,怕你受伤,怕你难过,怕你老是一个人闷着,还怕……你觉得我恶心。”
顾培风身上有点橘子香,混着室外夏雨和青草的气息,让人心里安定极了。
苏齐云没说话,最后一句又是断在“觉得他恶心”,培风误会了他的意思,身体更紧张了,急急地想解释:“我——”
“嘘。”
苏齐云低着头,彻底放松下来,倚靠上他的肩膀。
顾培风的身体彻底僵硬了,他的肩颈肌肉有力地延伸着,胸口也在微微起伏,心跳的震动,顺着血肉,一直传递到苏齐云侧颊上。
夜雨下得细腻。
即使不开窗,他也能想象到,温柔的雨丝落下来,叶片被撩拨得颤动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贴上培风之后,苏齐云的心思安定了许多。
可培风似乎不这么想。
苏齐云只是枕了他很小一片肩角,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颤动。
培风的心脏跳得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快,那股鼓噪劲儿简直要穿透胸膛。
如果换一天,苏齐云可能会仔细想一想,为什么。
但今天,他什么都不想思索,只想安静地坐在黑暗里,放空。
“……我对你不会那么凶。”
似乎意识到自己还没和顾培风答话。良久,苏齐云才补了一句。
这句温软的话,虽然什么实质性的表意都没有,对培风来说是莫大的鼓舞。
他鼓起勇气,像之前苏齐云哄孝慈那样,轻轻歪头,侧脸蹭上了他柔软的头发,和他靠在一起。
他依旧没敢贸然拥抱,但今天像是前进了一大步。
好像一块冷坚的冰,稍稍有些融了,春天里的落樱,也柔柔地洒落下来。
他听着苏齐云的呼吸声,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很宁很静,在他几乎要睡着的时候,苏齐云忽然开口了。
“对了,这里是哪里?”
第42章 禅院
其实顾培风不说,他也能隐约感觉出来,这应该是寺庙或者禅林一样的地方。
或远或近的清心钟声,低低的彻夜诵经声,很容易唤起他幼时一些安定的回忆。
顾培风起身,稍稍拉开了一扇木格门。
清新的林木气息,混着湿润的雨水香气,立即钻进了屋子。
外面的确在下雨。
庭院里混杂种着枫树、橡树和雪松,夏雨簌簌落着,让叶片的颜色都格外滴翠。
“这里是月城郊外一家禅院,不对外开放的。我认识这里的一音禅师,和他打了招呼,过来暂住几天。我们尽量少外出,别打扰其他僧人修行。”
苏齐云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觉得,这地方让他感觉舒服的多。可能是……他自小在佛寺边长大的原因吧。
开完窗户,顾培风走回苏齐云身边坐下:“我想,这比起那些针剂,是更适合你的良药。”
他悄悄翻起苏齐云的手腕,朝上缓缓拉开他宽松的衣袖,露出手肘内侧几个几乎快要消失不见的针孔:“哥,我可以问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苏齐云没答话,把绵软的袖子拉了回去。
他低头看了看,这件衣服棉麻质地,对襟样式,对他来说有些偏大,领口虚坠的厉害——这不是自己的衣服。
“……是我的。”顾培风答,“也是我帮你换的。没看。”
一次性答完了三个他想问的问题。苏齐云右手稍稍捏了捏领口,坐着没说话。
“孝慈……”
“琬琰来了在照顾,云云也是。”顾培风答,“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
这时候天刚麻乎亮,是一种深邃的黯蓝色,夜雨和檐外的树叶摇曳着,其实十分适合宁静地睡上一觉。
“哥,你还睡得着么?”顾培风问。
苏齐云很疲倦,甚至疲倦到,连睡觉都不愿意,好像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致。
这时候,顾培风忽然想起微博上那些兴奋刷屏的赞叹。
被他们捧在云端上,夸得像是世间无二的星星一样的苏齐云,谁会想到,他连正常的入睡都很难做到。
“我陪你。”
顾培风主动靠了过来,肩头轻轻抵上他的肩。
他恒定的体温一直安定地释放着,苏齐云则托着侧颊,眼神看向极远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世无常,唯此为实,余者虚妄。或复有言,世间有常无常,唯此为实,余者虚妄。或复有言,此世间非有常非无常,唯此为实,余者虚妄。或复有言,此世间有边,唯此为实,余者为虚妄……”[1]
禅院里的夜晚极其安静。
顾培风的音色又沉又温和,低低诵着《长阿含经》的声音,好像冬日里稀薄的暖阳,一点点消融深深的积雪。
之后,融动成温暖的河流。
幸运的是,不知是夜雨的功劳、经文的原因,还是一直陪着他的体温的原因,后来苏齐云的心情变得平和不少。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就记得这禅房地板不是一般的硬,不过他这一觉却睡得无比宁心,睡梦中还一直有些淡淡的小青橘香气。
第二天清晨,苏齐云是被一缕金光唤醒的。
昨夜的雨停了,大片大片的乌云还压着,只吝啬地露出些许日光。
他睁开眼,就看到松树张开的针尖上,噙着一滴滴的雨珠,倒映着葱郁的色泽,格外好看。
清新的山林气让他舍不得再贪睡,站在木檐下舒展了一下身子,四处看了一圈。
这里是个相对独立的小院子,不大,但有些泉水,苏齐云就着泉水洗了把脸,这水是清甜的,活像甘露。
这时候,不远不近的钟声响起了,余韵回荡在郁郁的林木之间。
他捧着泉水有些愣神,柔软冰凉的水花掠过他的指缝,淅沥落下了。
空山新雨,但余钟磬。
所说的,大约就是此情此景。
隔扇门被轻轻拉开,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一只收回的手,门前放了一个木托盘,里面摆着些清茶和斋菜。
屋子里除了他,再没别人。昨天晚上一直陪着他的顾培风,不见了。
他用完斋饭,刚拉开隔扇门,却看到三两成行的沙弥在廊下急匆匆地走,目光都看在地面上,表情也是肃穆疏离的。
打扰别人清修似乎不太合适。
苏齐云又退了回来。
可能是因为环境的关系,也可能是这里的钟声清韵十足,昨天他心里阻塞的抑郁,倒是清简了一大半。
他把木托盘按照送进来的位置放好,决定自己往庭院后面的后山看看去。
廊下摆了鞋,是厚底木屐,半夜里没收回来,就了一晚上的夏雨,踩上去湿湿硬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