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骨+番外(115)
肩上有旧伤,一时之间竟全无力气。
他捂着肩在火海当中四处穿梭,想要在找出路的同时,找找还有没有旁的人,却不想桑格楼此时又塌了一次。
周兰木被倒塌的楼阁逼到了墙角,面前一根硕大的木柱,刚刚受过伤的手臂有些使不上劲,只有鼻腔中充斥着的浓烈烟味儿,让他觉得十分不适。
此处如此慌乱,鹦鹉卫……能找得到他么?
周兰木伏在地上,一手掩着口鼻,飞快地盘算着。他若身死于此处,鹦鹉卫与玄剑大营群龙无首,戚楚手中不知哪里来的兵力,足够他一夜之间谋朝篡位。
即使他侥幸不死,火被熄灭,可如今楼阁倾倒,要救出来也是一番功夫。此事若真的是戚楚做的,肯定会以怕惊动西野为缘由,拦着不许来救的。
他脑中昏昏沉沉,转瞬之间便跳过了千百种念头,可在一片燃烧的烈烈声中,他居然听见了逼近的脚步声。
随后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伸到了他面前的木柱上,不知道那只手哪里来那么大的力量,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他被一把拽了出去,落到一个颤抖的怀抱里。
不用抬头。
就凭这只手,他都知道是谁。
周兰木松开了捂着口鼻的手,尚未睁开眼睛,就感觉来人捧着他的脸,落下了一个吻。
“这么呛,借你一口气。”
楚韶一手抱着他,飞快地踢开了面前倒塌的木柱,从楼里飞跃而出。周兰木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明明抱得死紧,口上却道:“你怎么没死?”
“当然是因为哥哥不舍得杀我,”楚韶板着脸答,“想送我出去就直说,还要打着赐死的幌子,临死之前都不回头看一眼,真够狠的。”
周兰木低着头没答话,手却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扭曲成一团。
“小心。”
楚韶带着他左右闪躲,好不容易才避开四处掉落的杂物,周兰木被他护得极好,他甚至听见了对方后背被什么东西砸到以后发出吃痛的一声闷哼。
白沧浪和萧颐风焦急如焚地在楼下等待着他,见二人下来才松了一口气。萧颐风还想跟他说些什么,周兰木却冲他微微摆了摆手:“先回去罢。”
“白兄,”楚韶打横抱着他,不肯撒手,“你和颐风先回去主持大局,叫官府来收拾,叮嘱太清细细调查此事,多谢。”
“好的好的。”白沧浪忙不迭地点头,径自去了。
楚韶头也不回地带着周兰木回了那间客栈,守客栈门口的众多鹦鹉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旧肃穆地站着。见周兰木在怀中对他们摆了摆手,便恭敬地再次低下了头。
客栈二层被清空,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周兰木的房间在长廊尽头,似乎是为了低调起见,并没有铺张浪费地布置一番,而是简单地铺了几块浅金色的绸缎。
有侍卫为两人把门打开,很快又退了出去,脚步声在走廊上逐渐消失。
房门甫一关上,楚韶翻身便把周兰木抵在了墙上,周兰木没反抗,用一种几乎是悲悯而脆弱的眼神深深看他。
楚韶摩挲着他的下巴,良久才沙哑地开口:“你杀就杀了,为什么要放过我?”
周兰木没吭声。
楚韶就继续说:“我连从前深恨的一切……都是错的!你不该原谅我的!你不该!”
周兰木这才抬起头来看他,目光中闪烁着一层晶莹易碎的泪光:“我原谅你……你不高兴么?若不是夜蜉蝣对你动手,你此刻应该安安稳稳地在入云,被满天红算计,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楚韶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有这种打算,手一揽把人抱得死紧,咬牙切齿地说:“高兴,从今以后,除非你把我杀了,剔光血肉,磨碎骨头扬了,否则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一步了。”
周兰木垂着眼睛,睫毛颤了几下,纤细的手拽着他的衣襟,一抖一抖地颤着。
“哥哥,”楚韶低头叫他,声音哽咽着,“你要那么对我吗?”
周兰木还是沉默,就在楚韶几乎绝望的时候,却感觉对方凑上头来,踮着脚在他唇侧落下了一个吻。
他说:“好……你不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应该收到夸赞!!!
最近有点难写,如果今晚能写得出我就双更,写不出就……随缘吧(打死拖出去算了)
第93章 姻痴会
桑格酒楼当夜被炸了个一塌糊涂,只剩了几片残砖烂瓦,鹦鹉卫低调地去查了又查,最终也只能查出□□是北疆惯用的□□。
定北之战后北疆臣服,早就不再生事,这群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方子瑜早便听说了消息,带着几人随鹦鹉卫查了一夜,却没查出什么所以然来,天还未亮,他刚刚回到湛泸精锐的驻地,便发现府里坐了一个人。
方子瑜看清了对方的脸,不禁一怔:“将……将军。”
楚韶抬头看他,他似乎在这里坐了许久了:“子瑜,这段时间,有劳你了。”
方子瑜似乎不知道他还活着,激动得有些结结巴巴:“将……将军这么早便来,有何事?”
“我来找你把东西讨回去,”楚韶并不看他,只默默地伸出了手,“要我传他的口谕吗?”
人都没死,还需要什么口谕,既然他这么光明正大地来,必然是周兰木的意思。
方子瑜没多想,低眸便跪了下去,双手恭敬地把湛泸令那块铁牌子举到了头顶:“不必,将军来取,我自完璧归赵。”
他虽未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明白周兰木既想杀他,为何还要把兵权还回去,两人的感情纠缠这几年以来他并未完全看懂过,楚韶当初复仇的计划他知道的也不过是一星半点,如今……
似乎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楚韶接过牌子,脚步却停了停:“子瑜,你跟了他多久了?”
两人当初是在下军营认识的。
楚韶摘武状元以后执意从军,乔装一番跑到玄剑大营的下军营待了一段时间。
下军营是玄剑大营五营之末,云集了各处鱼龙混杂的小兵,有些是地痞流氓,有些是穷苦人家,作战能力极差,因此下军营训练严苛,只有达到了某些标准,才能被分到五方营中去,成为大印编录在册的兵。
方子瑜与他一个通铺,书生出身,白白净净,第一次见面还说是“弃笔从戎”来的,两人很快混得谙熟。他虽拳脚一般,但头脑灵活,待他恢复身份之后,自然而然地跟着他做了谋士。
兵法攻略,心计谋算,无一不精。
方子瑜起了身,没看他,低声答道:“属下跟了陛下许多年了,自陛下十二岁第一次进扶明堂选人,便选了我去。我轻功一般,本以为待不了多久,是陛下将我送到了玄剑大营。”
扶明堂……原来是鹦鹉卫的人。
方子瑜抬起头来看他,见他神色不明,不免道:“将军那日说,陛下当年就疑你,寻了人来试探你,我虽身在其中,也不免替陛下心寒。”
楚韶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他派你来并不是为了试探我,他派你来,甚至是来保护我的。人在那样的时刻,总是会失去理智,说出那样的话来,仿佛能让自己心安了。”
方子瑜退后了一步:“陛下从不曾失去理智,只有面对您的时候会如此。”
“所以情爱之事,难以言喻。”楚韶掂了掂手中的湛泸令,笑道,“方大夫在你这儿吗,我想见见他。”
*
晨起周兰木便有些头疼,寻了张宣纸在案前坐了许久。
昨日他说完那句话之后,楚韶却没有多留,他几乎算是冷静地同他分析了如今西野与戚楚之事,随后要他要回了湛泸令,十分恭敬地离开了。
周兰木扶着额坐在书案之前,心中突然有点没底。
他到底为什么突然回来,是知道边境祸事、知道夜蜉蝣追杀在他身边最安全,还是知道……他已命不久矣?
他晃了晃脑袋,门外的侍女已经低头进来,开始为他篦发。
伏伽阿洛斯此前与他通信,早说了今日会派先遣使臣来面见,他虽对昨日爆炸之事心存疑惑,但是使臣还是要见的。
梳好了发冠,又换好礼服,陆阳春才低调地进门,说使者已到了,正在前厅等候。
不知为何,他的语气有些奇特,但周兰木心事重重,并未仔细去听。他穿过长廊,西野的使者身着异族服饰,向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