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CP完结】(4)

作者:汉三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天上一轮高高的镰月,瘦伶伶地照着地,月儿从睡梦中给拖起来,被院里的婆子领着,敲开渠家大宅后院花园西侧的小门。穿夹袄的老妈子和丫鬟掌灯,早早在门边候着,干惯粗使活的手,没轻重的在他身上,脸上,绑了红绳的小辫儿上一通扒拉。小丫头站着不动,任她们摆布,丫鬟多嘴:“这丫头倒比前几个听话。”老妈子剐了她一眼,板着老脸,拿腔拿调地问话:“叫什么名字?”是问月儿的,婆子抢着说:“叫绣月儿,月亮的月。”没姓,就一个名儿,是他当妓/女的娘给取的。点击展开

渠锦堂巴不得呢,可又揣了点男孩儿欺负女孩儿的坏,嘟嘴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绣月儿……我叫绣月儿……”

把这温柔的调儿含在嘴里念了两遍,渠锦堂怕他反悔,摆出少爷的跋扈,装狠吓唬人:“这可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的,往后你要是想走,我就让人打断你的腿。”

第5章

春来暑去,有绣月儿在跟前伺候,渠锦堂还真一天天好起来。

渠老太太抱着气色红润的大孙子欢喜得不撒手,渠锦堂的娘挺着七八个月的大肚子,提袖悄悄抹眼泪,谁会不想儿子,为了安胎,她也是不得已。

渠家太爷和老爷都是寡言少语的人,也备不住脸上一片喜色,早先大夫来看过几次,都说渠锦堂彻彻底底好了。

高兴的日子,渠府的人都到了,就差二房的姨娘和少爷,听说是老爷不叫来的,渠锦堂病刚好,大夫人又怀着,怕冲撞。

绣月儿听院里的老人说了,二姨娘生得极美,狐狸精转世,一个眼神能把男人的魂给勾跑三四里,她也是窑子出来的,肚皮争气,一进府就给老爷生了个带把的,有了名分。

当了主子,下人们就算瞧不上也不能摆脸上,可渠锦堂不一样,他是渠府的嫡子嫡孙,将来整个渠府都是他的,他要是不喜欢谁,谁在这儿的日子,一定过不好。

老太太搂着孙子,怎么瞧也不够:“让奶奶好好瞧瞧我们锦堂,这一年,你可是受苦了……”

渠锦堂的小嗓门洪亮亮的:“不苦,有绣月儿陪我呢……”

一堂伺候的妈子丫头,渠老太爷问,哪个是绣月儿,渠锦堂没规矩地跳下地,拉起丫头的手,往堂屋中间带:“就她,她就是绣月儿!”

老太太高兴坏了,赏了绣月儿不少好衣裳,糕团点心。

老妈子带绣月儿下去领赏,渠锦堂见他要走,立马坐不住,他娘没见过儿子这么巴着谁的:“这孩子,这是怎么着了……”

渠锦堂坐他奶奶腿上叫:“绣月儿,你回去,回屋等我!”

被他爹厉声训:“坐好,瞧你,像什么样子!”

大袄,中袄,衫裤,一水的好料子,丫鬟酸溜溜的在一旁看老妈子解开绣月儿乌黑的发,重新扎上两股辫:“这要是不知道的,还当是哪家出来的小姐呢……”

绣月儿正得宠,老妈子们好听的话臊得他脸红:“月儿啊,要不要帮你把东西搬回屋?”

她们把她当小姐小心着,他自己得知道轻重:“大娘,我自己来就行。”

经过花园的时候,打柳树上射下来一枚枣核,豌豆糕、麻片滚了一地,穿缎袄的小小子,眉眼之间依稀和渠锦堂有四五分像,手持弹弓,噔的一下跳绣月儿跟前。

渠庆堂,渠老爷二房生的少爷,渠锦堂那个同父异母的胞弟。

早就听屋里的妈子说了府里有这么一个丫头,一直没见到人,渠庆堂好奇地绕着绣月儿打转:“你就是我哥屋里新添的丫鬟。”

当下人的,非礼勿视是规矩,绣月儿低着头,轻轻喊了一句:“二少爷。”

渠庆堂觉得有意思:“你还认得我?”猫着腰,要看绣月儿的长相。

他大哥什么都比他好,吃的,穿的,用的,连屋里的使唤丫头,都比他那厢眼花耳背的婆子好上不知道多少。

渠庆堂也正是新鲜热闹的年纪,没个体己的伴着说话,他娘又不让他乱跑,成天对着院里的一缸鱼,好不容易遇上个年纪相当的丫头,他来劲:“你叫什么?”

绣月儿来府上小一年,除了渠锦堂还没怎么见过人,他害羞,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儿,两片海棠似的腮鬓,渠庆堂心里热,更不放过他。

“不就问你一个名字嘛,头抬起来!”绣月儿不动,渠庆堂就自己动手。

手还没碰到他的下巴颏,便被人掐住腕子,狠狠往地上一摔。

“谁?谁踹我!”渠庆堂气急败坏地嚷。

渠锦堂拍拍手,把绣月儿拉到身后,精神的眉毛威风地往额鬓上扬。

掷地有声的一个:“我!”

第6章

是玉是瓦,最怕面对面碰上。

渠锦堂威风凛凛的眼睛一瞪,渠庆堂的心肝脾肺都蜷到一块儿去。

渠庆堂小鼻子小眼地叫哥,渠锦堂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绣月儿新赏的好裤子沾了饼渣,渠锦堂没少爷架子的弯腰给他掸,拾起地上的弹弓:“他用这个打你了?”

绣月儿摇摇头,有点息事宁人的软弱,渠锦堂捏着弹弓:“那就是吓唬你了。”满地的豆糕碎麻饼,他随便捡起一块,手把手教绣月儿,“你来!他刚怎么射你的,你朝他打回去!”

胡天胡地的事儿,也就渠锦堂敢,绣月儿替渠庆堂求饶,渠锦堂听了,更不肯放人过门:“怕什么,你是我屋里的大丫鬟,我让你打!”

绣月儿缩着肩往后,渠锦堂就用臂膀箍住他,半搂半抱地抬他的手,拉开弓。

飒飒生风的呼啸,像屋檐上摇摇欲坠的冰棱子,气急败坏追人蜇的马蜂,芝麻碎溅了渠庆堂一身,这一下未见得有多疼,比给他一巴掌还扎心的羞辱,渠庆堂愣在地上,眼都不会动了。

渠锦堂高高站在他面前,把弓一扔,下山虎一样吊起凶眼睛,惊得渠庆堂打了个冷颤:“再让我撞见你欺负她,见你一次,我打你一回!”

回院的路上,渠锦堂一路拽着月丫头,他气性大,回屋也不消停,怕绣月儿藏了什么暗伤不叫他知道,非捋他袖子瞧个仔细。

水葱似的小指往上,一段藕嫩的胳膊,要真说有什么碍眼的,大抵就是那口半圆的牙印,渠锦堂发病时不记得人,咬的,已经落了疤,深深嵌在白净的皮肤上,像一弯月儿。

“少……少爷……”丫头软绵绵的喊了一嗓子,渠锦堂抬起头,那样一张俏的红脸蛋儿,乌溜溜的眼。

倏地,像被火炭烫了手,渠锦堂放开绣月儿,手放开了,眼却紧紧缠着,偷偷的,管不住的要往那条白臂上窥:“你……”

他想问月儿疼么,又怕这么说提醒他,自己就是那个害他留疤的罪魁祸首,想到渠庆堂的弹弓,板起面孔:“怎么不听我的?要不是我追上你,你准让人欺负了。”

绣月儿亭亭地站在那里,他听不出渠锦堂话里的心虚,只记得他像个天将似的威风,渠锦堂受用月儿那个绵绵的眼神:“下回你再遇上他,别怕,有我给你撑腰,借他俩胆儿,他也不敢动你。”

“二少爷他不是故意的……”渠锦堂一急眼,绣月儿立马不吱声,他低下头,看见袖口上沾的芝麻碎,有点要哭的样子,“老夫人赏的那么好的点心,都让我糟蹋了……”

渠锦堂哪儿见得了他难受,急吼吼的:“不就一碟豌豆糕么,你喜欢,晚上我叫他们做来!”

渠锦堂是真的好了,夜里掌灯,他传话想在院里吃,七八个妈子丫鬟往他房里传菜,八仙桌上摆得满满当当,那少爷派头。

“月儿……你过来……”

这是不合规矩的,七八双眼睛看着绣月儿。

但在渠锦堂这儿,他就是规矩:“过来!”

没见过丫头和主子一桌吃饭的,几个丫鬟你来我往的使眼风,夹枪带棒的眼光,生生要往绣月儿身上揭下一层皮。

渠锦堂剐她们,让她们都下去,老妈子打外边阖上大屋的门,几个丫头酸着脸学渠锦堂:“月儿,叫得多亲热呐……”

一个气哼哼的:“还没当主子呢,就端少奶奶架子……”

另一个唾:“呸!窑子里出来的丫头,她也配!”

她们站在门外的西北风里冷冷调侃,屋里的红蜡烛,却是一片暖洋洋,渠锦堂的筷子没带停,给绣月儿夹炸糕,夹烧肉,比自个儿吃还起劲:“吃啊!”

绣月儿低眉顺眼的坐那儿,既不动手,也不开口。

“怎么不动筷子?”渠锦堂也不是真不懂:“怕她们说你?”

隔着烛光,绣月儿绒绒的睫毛抬起来,朦胧里一双剪水的眼,说埋怨不像埋怨,说操心又操碎了心,看得渠锦堂胸膛里热乎乎。

别人说什么,他渠锦堂才管不着呢,在他眼里,绣月儿就是凿进他黑暗壁垒里的一捧亮堂堂的明月光,不是月丫头一个白天一个黑夜的伴着他,陪他受活着的罪,他没准还是渠家人人抹泪却不敢提,一发病就疯狗似地逮人咬,也不知道有多少活头可以盼的怪物,那个时候,他们谁当他是少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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