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CP完结】(3)

作者:汉三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天上一轮高高的镰月,瘦伶伶地照着地,月儿从睡梦中给拖起来,被院里的婆子领着,敲开渠家大宅后院花园西侧的小门。穿夹袄的老妈子和丫鬟掌灯,早早在门边候着,干惯粗使活的手,没轻重的在他身上,脸上,绑了红绳的小辫儿上一通扒拉。小丫头站着不动,任她们摆布,丫鬟多嘴:“这丫头倒比前几个听话。”老妈子剐了她一眼,板着老脸,拿腔拿调地问话:“叫什么名字?”是问月儿的,婆子抢着说:“叫绣月儿,月亮的月。”没姓,就一个名儿,是他当妓/女的娘给取的。点击展开

他是夜里来的,道儿都没看清,就被推进渠锦堂的厢房。

“我去给你……烧壶热茶去……”

第3章

围着灶台边儿,几个老妈子忙活事儿,嘴里也没闲停。

“昨个夜里又叫了,小丫头也不知道吓着没……”

“哪能不害怕啊,没准今天就哭着求着想跑了……”

“能让她走么,本来就是卖来给少爷过病的。”

“你们说,少爷这得的,到底什么病呐?”

“谁知道啊……前头两个……一个吓傻了,一个呀……手指头都咬下来一截……”

绣月儿打了个颤,拐进屋的脚又迈出来,把布衫的袖子扽下来,撰着藏起两根被咬的血呼啦啦的手指,他不想叫人看见了误会,真把渠锦堂说成是吃人的妖怪了。

“欸欸,快别说了,来人了……”

绣月儿怯生生地从门边露出一双穿了粗布鞋的小脚:“我来给少爷打点水……”

几个妈子看西洋景似地看着他:“那边。”

“丫头,昨儿夜里,没什么吧……”

大锅里蹿腾的氤氲挡了她的伤手,一点听不出不对劲:“挺好的。”

她们溜溜地往她身上打量,脸、脖子、拿瓢的小手,没看见想看的:“你可得尽着点心,大少爷是咱老太爷的长房长孙,把他伺候好了,有你好日子过的。”

“嗳……”小丫头低眉顺目的喏,“大娘,水壶和水杯在哪儿?”

她们哪会儿不清楚,故意刁难人:“不就在屋里桌上么,又给「卒瓦」啦?”

绣月儿知道她们想问什么,轻着声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没拿稳,让我给摔了。”

“一来就糟践东西。”她们嘟哝着给取了套新的,宅子里老人对新人的苛待,“可别再摔了,多少钱也不经这么造的。”

要换个脸皮子浅点的闺女,一准酸鼻子,可绣月儿是院里出来的,知道低着头做人:“嗳,那我先回了。”

“去吧。”等绣月儿提着水壶抱着盆走得看不见影儿了,几个老婆子咋咋呼呼嚷上,“快,快,快去告诉大管家!”

绣月儿回屋的时候,渠锦堂踹了被,身上披着他的袄子,虎视眈眈坐床上等着他:“你上哪儿去了!这么久不回来?!”

渠锦堂发少爷脾气,其实是害怕月儿跑了,见不着人急,见着了又怄气,急赤白咧说反话:“说什么陪我,都是骗人的!你们都一样,巴不得我早点儿病死,好从这里出去!”

他那是失望透了,对人不信了。

绣月儿想往他身边凑,被渠锦堂一脚踹地上,新拿的茶碗又毁了一只。

“唔……”绣月儿趴在地上,好半天没起来,渠锦堂开始慌了:“你……你别装了,你……你快点起来……”

地上薄薄的一片小身板,挪着腿,吃力地撑起来。

添茶倒水,托着盘子端来床边,绣月儿全程没吭过一声,渠锦堂委屈地缩着脖子,他以为他生气了,所以不说话。

“就剩一个碗了,可不能再「卒瓦」了。”

许多年后,渠锦堂还时常想起绣月儿这个笑,那双弯弯的柔眼睛,是月亮落进了秀水河,涓涓细流把他心里漏的那口窟窿眼,都清清澈澈地填上了。

“少爷等急了吧。”仔细把热茶吹凉了送到渠锦堂嘴边,绣月儿那副柔心肠,一点不带记恨,“府里太大了,我记岔了道,下回,下回我就认得路了。”

渠锦堂愣愣看着他,听话的小猫似的,乖乖把水喝了,他身上裹的还是昨晚自个儿扒给他的当丫头穿的红布袄子,绣月儿有点赧赧的:“少爷,我给你换一身衣服吧。”

渠锦堂一听要动他的袄子,立马不高兴了,绣月儿把脱了的袄子叠好了放床边,轻声细气的:“不动,不动,就放在这儿。”

柜里一水的好衣裳,绸的缎的,翻毛皮的,看得人眼花,渠锦堂这时拿出他做少爷的气派:“要那件如意的短褂,不要黑的。”

他想穿得亮亮堂堂的,给绣月儿留个好。

他那点小心思风打柳的吹到绣月儿水杏儿似的眼里,又是那抹甜丝丝的笑,软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少爷这么穿可真好看。”

那天一直到深夜,渠锦堂都不肯脱下他这身新换的衫。

第4章

管家找来的时候,渠锦堂正乖乖坐在床上,等着绣月儿把一勺糖粥儿喂到他嘴里。

新褂子,精精神神的小人儿,绣月儿吹过的热粥一过来,渠锦堂自己就把勺含住,管家看得眼都直。

桌上还剩半盘枣糕:“这些……都是少爷吃的?”

绣月儿在衫子上揩干净手,用自己的帕子给渠锦堂擦嘴,堂子里女人用的鲜艳颜色,管家蹙眉:“你跟我来。”

渠锦堂扒着绣月儿不放,非得他拍着小手哄:“少爷,我去去就回。”

才一晚上的功夫,小丫头给少爷下得什么蛊。

大院底下,阳光盛盛的,管家打量这个刚买来的丫头,小脸,杏儿圆的眼儿,细苗苗的小肩膀上,乌溜溜一条大辫子:“少爷昨儿夜里睡得还好吧?”

怎么不好呢,枕着他的手臂,一觉到天亮,管家收着惊讶听绣月儿跟他说,渠锦堂是怎么换的衫,怎么自己吃的糕点。

“你……”两块银元花对了地方,这丫头没准真是少爷的救星,初冬天,绣月儿身上就一家布衫,冻得直打颤,管家问他,“你袄子呢?”

绣月儿老实巴交的,不敢说他拿姑娘家的衣服给少爷穿,又不会扯谎:“在屋里,昨晚少爷打湿了衣裳,怕他着凉,我给他压着……”

管家罢手,那是不想听了,怎么说也是小少爷屋头的人,穿得这样不成体统,说出去还以为他苛待新人,喊来两个老妈子:“带她下去,换身干净衣服。”嫌弃绣月儿堂子里出来的不干不净,“可洗仔细了,头发,也好好洗洗。”

热气腾腾的白烟,绣月儿缩着脚,站在枣红色大木桶边上,老妈子不耐烦:“快着点啊,磨磨蹭蹭的干嘛?还要我们伺候你不成。”

绣月儿难得这么倔,死死拽着领子,他娘不止一次叮嘱过他,千万不要让人扒你衣服,尤其是男人,娘不想和你分开,也不想你和娘遭一样的罪,你跟娘发誓,就是死,也不能让人看去你的身子。

“躲什么躲!”两个妈子一左一右夹住他,往扣子上使劲:“又不是要害你。”

眼瞧小胸/脯都抖出来了,绣月儿哭爹喊娘的叫:“别脱,别脱我衣裳……”

“哎呦,叫得这么厉害,莫不是给动过的吧。”

“罪过罪过,把她裤子扒了,看看她下面……”这么水灵的丫头,两块银元就给卖了,“要真有什么不干净,赶紧回了大管家。”

下头一阵凉飕飕,肚兜片儿垂在绣月儿窄小的胯上,他抠着木桶边,一屁股蹬地上,外头有人急匆匆地拍门:“月丫头在吗?少爷在屋里又闹上啦,嚷嚷着要人呢,赶紧的,快给送回去!”

绣月儿提着一桶热水回来,在盆里兑了水,从架子上取了布巾端床边。

渠锦堂一眼就看出来他不对,出门还好好的一双水杏的眼儿,这会儿肿得老高。

“你怎么了?”小少爷掰着他的脸,要看他的眼睛,“他们欺负你了!”

渠锦堂突然记起来前两个丫头,也是管家来了叫出去说了一会儿话,回来就战战兢兢:“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渠锦堂说话的声儿都小了,他怕,怕绣月儿也跟别人一样躲着他,又想给他撑腰,“你……别听他们的!”

除了红眼睛,绣月儿倒没别的不正常,他绞了布巾,仔细给渠锦堂擦脸:“没有。”小少爷这时才留意,他的两腮,各长了一对浅浅的酒窝,“厨房里烟大,呛的。”

绣月儿不说,渠锦堂也只能气鼓鼓的干瞪眼:“少爷,水还烫着,我给你洗个头吧……”

小少爷仰面躺在大床上,篦子捋过头发,久没受过的舒畅,他眯眼,享受绣月儿的指尖儿在头皮轻轻抓揉:“那也要挠!”

别的妈子丫鬟也伺候过他,没这么舒服的,绣月儿的手有魔力似的,揉得他的魂儿,脖子后头的一截反骨都软化:“往后……要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

小孩子家的心性,他要给绣月儿做主。

“没有……没人欺负我……”想到刚才被人摁在桶边扒衣服的恐惧,绣月儿的心还噗通扑通直跳,赧声赧调的开口,“少爷……我以后就在这儿守着你,哪儿也不去,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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