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CP完结】(28)
他自觉说多了,挥挥手:“两位爷,咱就别这儿站着了,让船娘烹了点河鲜,大家伙儿今天晚上好好吃一顿……”
夜里,两人被安排在了一间房:“小地方,委屈渠少爷和常掌柜将就将就了。”
炕上只准备了一床被,渠锦堂弯眼睛看着常乐,脱了袄先爬上去,常乐在床边慢慢吞吞解衣扣,开到第三粒,被人从腋下伸出手拖上床,身上两条光溜溜的膀子,一颗怦怦的心,贴着后背热火朝天地跳。
“躲什么……”渠锦堂湿乎乎地叼他的耳垂,“你裴大哥都把你给我了。”
常乐没他那么不害臊:“现在又是我大哥了?”
他这是在怼渠锦堂的小心眼呢,这家伙就是个顺杆爬的,哈他小肚子上的痒痒肉,两人一股脑地滚到被子里:“他不跟我争你,让我管叫他大哥都成!”
常乐的笑还挂在颊边,渠锦堂用手指点住那点小旋:“月儿……”
笑着笑着,眼睛就酸了,常乐推他手臂的手,慢慢的改成了搂:“嗳……”
渠锦堂的鼻子响了响,挤出个笑:“我不是在做梦,咱们真的……在一块儿……”
常乐摸他的脸,不敢想,更不敢说,怕说出来,好梦就惊醒。
这样温驯的时刻,渠锦堂不想显得自己不像个爷们:“明天咱们自己走,你归了我,往后不劳你大哥操心。”
常乐没急着否他,捋他垂下的头发,跟他交换了好几个黏黏腻腻的吻:“从这儿到隅北要换三次船,路上还要走四天三夜,有开源号在前头开道,我们也顺些……”
渠锦堂不是不明白这个理儿,可他的人还要沾别人的光行事,他心里憋屈,常乐就怕他钻牛角尖,红着脸蛋儿,勾住渠锦堂的腰。
“往后的道,没暖炕大床了,还有三个时辰才天明……”
灯火呼啦摇曳,常乐脸上生动的红,看得渠锦堂身上春芽破土的一阵骚动。
“月儿!”
火光忽一下熄灭,朦胧的黑影降下来,被子高高耸起座山包,柳条荡过水面明月,漾开的水花,一拱一晃,摇到上天。
第38章
有开源号的幡子在路上打头阵,常乐一行顺风顺水到了定县,来接船的是个老熟人:“常掌柜!”
渠锦堂眼瞧着常乐从身边跨过艞板,跟那个刀眉虎眼圆阔脸的汉子,久别亲兄弟似的抱住手:“赵大哥!”大哥,大哥,又是大哥,送走一个姓裴的,又来个姓赵的,伙计在岸上向他伸手,“少东家。”
渠锦堂手一甩,扔开扶手的定竿,晃晃悠悠跳上岸。
“怎么就你一个人,裴大哥呢?”
“等了你小半个月,上前头西口给你开道去了。”
虎眼汉子名赵庆,是裴家在廊河西口的管事,当年裴幼卿和常乐上把子山,是他赶得马,在山门外跟帮虎视眈眈的狼崽子对了两天两宿,把两位掌柜护送下山。
他脸颊上的刀疤就是那时留下的,倒成全了他身上绿林好汉的气概:“这次来了就不走了吧?早叫你跟着我们东家,他待你,不比你在茂兴号吃苦受累强!”
边上的人尴尬:“少说两句吧。”
赵五愣没接眼风:“怎么啦!我说错啦?!谁不知道咱东家盼常掌柜都盼得望眼欲穿了,你要来,别说廊河,整个大隅北,我给你搭手当帮办!”
舀水也救不了他点火的嘴:“庆爷!我的赵哥,你来……”
“你拽我干嘛……”
常乐没跟着去,故意留那儿等渠锦堂,等他经过,跟他两人肩并肩走在队末,袖管底下,一截软软的指头缠上来:“赵大哥是个直肠子,他没那个意思……”
渠锦堂捏他的指头,扯着酸涩的脸皮:“我知道,我要是……像他一样,能让你靠一靠……”
他嘴里这个「他」指的是裴幼卿,昨日不可追悔,常乐没法把表盘上的时针拨回去,拿肩膀不轻不重地撞他:“谁靠谁都不打紧……”
渠锦堂豁然抬头,河面上的风,船娘在船头摇着橹:一绣一只船,船上撑着帆,里面的意思,郎你要自己猜;二绣鸳鸯鸟,栖息在河边,你依依我靠靠,永远不分开……
常乐没说过这么烫嘴的话,耳朵根子都红,可还抬着头,四月里繁花开迷了眼,一把灼人的娇羞:“往后的路还长,有我靠你的一天。”
他这么说,是把一生都托付,要陪他走到底。
渠锦堂的嘴咧着咧着,肩就塌了,傻子一样攥袖子囫囵抹脸,又抖啊颤地抓紧常乐的手挺起胸膛,他的魂回来了,手里牵着小半生的命,步子迈得像个有了底气的男人,不管前路是风是雨,只要常乐不放开他,风来有他,雨来他挡。
第二天赵庆再见着常乐和渠锦堂,那眼光就不同了,没了冒失劲儿,不大敢明着看,背地里又忍不住瞥,好奇、遗憾、为他的东家惋惜,常乐想过去,被渠锦堂拽住。
“赵大哥。”渠锦堂以水代酒,“这一路劳烦开源的诸位为茂兴号开道,这份情,我和常乐都记下了!路上没有好酒,等到了隅北,咱们再喝过!”
常乐也跟着起来,端起碗,两人是棉线捻成的一条心:“赵大哥。”
都不是扭捏的人,赵庆干了,撂下碗,又为常乐撑腰,要给渠锦堂一点下马威,开山的手掌捏上他的膀子,对方面不改色,好小子,赵庆点头:“渠少爷,还是你有福啊。”
定县到西口,中间隔着两座山,水路不畅,货都得驼着上路,裴家常年在这一带做生意,各路的人都有打点,照例挂了幡子,没人敢打主意。
廊河哪座山头的人不知道啊,开源号裴家,甫阳茂字老号的年轻掌柜,那是和把子山雷动天喝过酒,攀过交情的主,赵庆自己也会两句道上的话,天一亮,马队就出发。
照常乐的意思:“这几车,还有最后三车装的都是不碍紧的东西。”
渠锦堂不明白:“还有人敢劫咱的道?”
常乐跟他解释:“道上的情形不明,万一遇上,就当问路钱了。”
赵庆打开装账本的木箱,拍拍箱子的夹层:“真东西都在这儿呢。”
土匪掠财掠人抢东西,最无用的是账本,拿来擦腚都嫌墨水脏屁股。
渠锦堂听得神乎,看常乐的眼神看尊佛似的,赵庆拍他的肩:“做个样子,没准都用不上,这地界最大的山大王就是雷动天,常掌柜可是他青眼的人呐,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满口饭好吃,满口话不好说,大队才赶了半天路,途经牛头岭,马不肯走了,撩蹄子往后:“赵大哥!”常乐喊了一声,抓紧渠锦堂的手。
赵庆让他们待在原地,自己举高了手朝前走,渠锦堂往他的前头看,除了一山光秃秃的石头,什么也没看见。
快走到山脚大石头下,赵庆对天抱手:“山上的兄弟,在下灯笼①。”转身,指车上插的开源号的幡子,“我们大东家,把子山雷动天的并肩子③,今儿借各位兄弟的里口②蹻个道儿,一点飞龙子④,请各位兄弟板山,啃富。⑤”
他两手捧着银票向前,一颗子弹,咻地从石头后面射到地上,石子和土崩飞,地上冒着烟的焦窟窿,拦住他的去路。
呼啦啦的,从山上冒出一堆人,青色的袄子,灰灰的脸,黑洞洞的枪口,把他们几辆车一群人层层圈圈围了前无去路后无退处。
没来得及害怕,渠锦堂挪着半幅宽肩膀遮住常乐。
开枪的拍着裤腰上一匣子的子弹,照着踹赵庆胸口就是一脚,踩着他的肩膀头,打量这群自己撞进来的羊:“妈个巴子,讲什么呢!一个字也听不懂。”
不是道上的人,常乐认出他脚上的靴子,是当兵,有军衔的人穿的,刚要从渠锦堂背后冒头,被他摁回车上,学店里人招呼刁客的态度,逢迎人地哈腰:“这位军爷……”
他放低身段的卑微,讨好了拿枪的主:“呦,这儿还有个明白人,看出来我们是干什么的。”
抖在地上的银票被风吹跑,渠锦堂又追又跳,逗得几个大兵哈哈笑:“军爷……”五张银票,他拾回来,拍干净土,双手奉上,“是我们不懂规矩,这些钱……”怕自己显得不够诚心,指着最后三车货,“还有那几车东西,算我们的一点心意,您高抬贵手……”
那人把钱折了揣进袄子:“别军爷军爷的叫。”一双眼睛贼溜溜往车上摞的大箱看,从车尾一辆辆数到车头,晃过幡子,停在常乐白白净净的脸上,“你们刚才说……你们是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