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过客(146)
出国第二年重度抑郁开始转变为中度抑郁,恢复主要原因是药物治疗和贺辰星的陪伴。
……
去年贺辰星去世后,贺听只回去面诊过一次,当时米娅的记录为:疑似生活遭遇重挫,病情复发,需要密切关注。
米娅习惯面诊时录音,以便之后进行更好的治疗和病例分析。文档里除了文字资料,还有贺听面诊时的录音和文字记录。
姜信冬按照文档标注的日期线一个个打开文字记录,最开始几个月的录音里贺听几乎不说话,一个小时的疗程,他和米娅的对话不超过三句。
接下来贺听渐渐开口,面诊录音基本上也是一问一答:
米娅:觉得活着没有意义?
贺听:嗯。
米娅:那为什么要来找我?
贺听:我怕他知道了,会有一点点难过。
米娅:他?
贺听:前男友。
米娅:很喜欢他?
贺听:嗯。
米娅:我看看你的手,没有新的伤口了,最近心情有变好?
贺听:他出新专辑了,很好听。
米娅:有没有想过联系他?
贺听:想过,但是喜欢他的人太多了,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他还会喜欢我。
米娅:不要总是一个人瞎想,有些事要当面问清楚。
贺听:其实我也不奢望太多,他这么耀眼的人,拥有过一个夏天就够我怀念一辈子了。
米娅:有没有打算认识新的人,发展新的关系?
贺听:尝试过,失败了,和别人见面的时候总是想起他。
米娅:继续尝试,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贺听:没办法,如果你见过天空中最闪耀的星星,就会发现其他人都黯淡了,入不了眼。
米娅:可是他现在在天上,你看的是他在水中的倒影。
贺听:是倒影又怎么样呢,我还是会继续看,继续捞。
姜信冬一段段听,心脏好像被拉扯开,裂了道很深的口子,泛着细细密密的疼。与其说这是贺听五年来的病例,倒不如说这是五年来贺听对他的表白。
一段又一段,注定绝望的、无声的、得不到回应的表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像贺听那么傻,在无人问津的几年时间里一厢情愿,乐此不彼地反复说着爱,却又不让那个人知道。
这种爱沉默又痛苦,却在被时光碾过的年年岁岁里,安静得令人心动。
“您好,您好,”空姐拿手到姜信冬面前晃了晃,“您没事吧?”
姜信冬拧了拧眉心,嗓音又低又哑,轻得几不可闻:“没事。”
“我刚刚叫了您三次,”空姐笑笑,“您想吃什么?”
姜信冬摇头:“不用。”
空姐走后,姜信冬又打开最近的一段录音,时间显示这段是一周前录下的。
米娅:我真为你和他感到开心,可为什么我总感觉你还有些顾虑?
贺听:我恶病缠身,不是他的最好选择。
米娅:所以你……现在怎么想的?
贺听:他以后随时可以抽身的,我不会让他难办。
米娅:可是你问过他的想法吗?不要低估他对你的感情。
贺听:他值得最好的,但我不是。
……
下飞机后,姜信冬约庄高阳出来喝酒,喝到位了,把贺听的事也说得七七八八。
庄高阳脸上时而煞白,时而震惊,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话也说得语无伦次:“我操,我操……”
“说这些就是希望你们别对他有偏见了,”姜信冬视线落在酒杯上,目光收紧,“如果你,你们再对他有什么想法,也一丁点儿都不要表现出来,否则我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脾气了。”
“这他妈……要是有个女的这么为我,我得感动疯了吧?”庄高阳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我能有什么想法?我也就是觉得他够爷们,够狠,够牛逼……”
“行了,演技过于浮夸,”姜信冬懒得听他说废话,正好手机亮了一下,是贺听起床时发过来的微信,他拿起手机转头对庄高阳说,“出去打个电话。”
贺听已经出院,正在公寓里刷牙,电话就震了起来。
他涮干净嘴里的泡沫,打开视频。
姜信冬那边天已经黑了,人似乎站在某个天台上,背景是摇曳的彩色灯光,还有嘈杂的音乐。
贺听揶揄:“看来夜生活很丰富啊。”
“和庄高阳出来喝酒,”姜信冬的头发被夜风吹起,五官轮廓在影影绰绰的光线里露出几分低落,“心情不太好。”
“不太好?”贺听问,“为什么?”
姜信冬眸色深浓,望着他的时候眼底柔和,嘴上却带着些许无奈的笑意:“我男朋友好像随时准备要跟我分手。”
“啊?”贺听一愣,眼神闪烁着,“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