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已经有人了,看到她过来,起身施礼:“池大小姐。”
池韫含笑还礼:“袁少夫人。”
今日的袁少夫人,眉目柔和,脸庞红润,浑身上下洋溢着幸福安详,与第一次到朝芳宫时的愁苦完全不同。
她亲热地上前,携了池韫的手入席,吩咐侍婢传菜。
“本该上门道谢,可朝芳宫人多眼杂,我家夫君放心不下,有劳池大小姐走这一趟了。”
池韫笑道:“袁少夫人送了这样一份大礼,只是走一趟算什么?你现下身子不便,应该的。”
袁少夫人笑了起来:“你满意就好。”
池韫怎么会不满意,这甚至超过了她的期待。
袁相爷的赋,千金难求,此赋一出,花神签的名号必然传遍大江南北。
她的运气果然很好,这两支签,都得到了超过预期的回报。
“……我现下与夫君搬回去了,虽说仗着腹中孩儿,大可以拿乔不搬,可我愿意搬,夫君与公爹都很高兴,婆母也收敛了,不再与我为难。”
袁少夫人摸着还平坦的小腹:“先前以为山穷水尽,不想这样就柳暗花明了。池大小姐,多亏了你这一支签。”
池韫回道:“是少夫人的子女缘分到了。”
“别叫少夫人,我姓季,名文蕙。说来也不过比你长了三四岁,你要是愿意,喊我一声姐姐,可好?”
池韫自然应允。
她现在无依无靠,袁府少夫人愿意与她姐妹相称,这是送一条大腿给她抱。
季文蕙很是高兴,说道:“我没了一个妹妹,又来了一个妹妹,这可真是缘分。”
说着,以蜜水代酒,与她痛痛快快喝了一场。
分别时,池韫先送她回袁府。
到了袁府侧门,却见那里停着一乘小轿,有人正跟守门婆子交涉。
看到季文蕙的马车,守门的婆子道:“你们不要胡搅蛮缠了,我家少夫人回来了。”
说着,便要推开那丫鬟,迎接季文蕙回府。
这时,小轿的帘子卷起,有人喊道:“姐姐!”
婆子很为难,不想叫她们打扰自家少夫人,又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强行赶走。
幸好,季文蕙自己出声了:“阿圆,扶我下车。”
季文荃下了轿子,看着被丫鬟扶下马车的姐姐,红了眼眶:“姐姐这是怎么了?为何连门都不让我进?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季文蕙看着她拭泪的样子,心底一片冷漠。
姐妹相伴长大,整整十几年的光阴共度,她心里又岂是好受?
确定那些东西有问题的时候,她好几天没睡着。
一时想冲过去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害自己。一时又反省,难道是自己无意中伤害了文荃,才惹得她这般嫉恨?
后来,她终于想明白,决定舍下了。
姐妹之情难得,奈何它是假的。
“你做错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季文蕙语气淡淡。
季文荃愣了下,姐姐从来不会这样跟她说话的,难道她真的发现了?
她心中有一丝慌乱。
得知季文蕙有喜的消息,她还以为,是他们夫妻搬出相府,没带旧物的缘故,决定上门来探探情况,哪知道就被婆子给拦住了。
往日她来探望姐姐,哪个不是笑脸相迎?现下竟然连门都进不去了。
季文荃本就心虚,再听这么一句话,不免露出些许痕迹来。
季文蕙只觉得好笑,果然是这样,可叹她以前从来没怀疑过。
季文荃心乱如麻,只得强装镇定:“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季文蕙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就跟你说个明白。你送来的东西,我已经叫人验过了。日后你不要再来了,我就当自己没有妹妹。”
她说得这么直接,倒让季文荃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眼看季文蕙上了马车,她只能喊道:“姐姐,你这是听了谁的骗?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东西是我送的不假,可经手的人那样多……”
季文蕙停步转身,淡漠地看着她:“文荃,你还不明白吗?姐妹之情,要两个人共同维系,只要其中一方不愿意了,就会断掉。我不需要证据,我只要确信你有恶意,就够了。”
她上了车,放下帘子:“进府。”
“是。”
车子驶进相府,再没有人看季文荃一眼。
第111章 纵马
巷子口的池韫,也在同时放下车帘,说道:“回吧。”
马车缓缓驶过,街市热闹无比。
忽然,外头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大喊:“让开,让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街市一片混乱。
敢在京城大街上跑马,不是官府公差,就是勋贵门庭。
父母急忙抱着孩子避到一边,小贩推开摊子。
可马车就没那么容易避让了。
袁家的车夫急急调头,仍然没赶得及。
那马匹撞了车壁一下,只听一声马嘶,双方都跌倒在地。
“小姐!”絮儿扑上前,垫在下面。
饶是如此,池韫也被跌了个晕头转向。
马上骑士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勒住了马,但他稳不住身形,跌下马来。
不过,他摔得不重,立刻爬起来,推开随从们,怒气冲冲过来找麻烦。
“叫你们让开没听到吗?害本公爷摔跤,真是找死……”
车夫连忙赶过来,喊道:“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了,里头是女眷,还请……”
然而,这人已经掀起了帘子,看到了里面坐的主仆。
声音忽然停住了。
身穿骑装的年轻男人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后伸手揉眼睛。
“青天白日的,眼花了?”不然怎么看到了仙女?
他当然没有眼花,因为里面的人出来了。
“小姐,你还好吧?有没有伤到哪里?”絮儿紧张地问。
池韫摇头:“无妨。”
车夫上来道歉:“这位公子,您的马太快了,我们避让不及,真是对不住。小的是袁相爷府上的,若有冒犯之处,定然禀报主人,上门致歉。”
这车夫十分老道,先点明己方并无过错,再点出门第,姿态放得低,可一点错也不认。
一般人听到袁相爷的名号,多半会拍拍屁股走人。
本来就不占理,难道还去讹一位相爷?
然而这位,不是一般人。
“原来是袁相爷府上的?那这位是袁家小姐喽?真没想到,袁相爷家还有这么一位漂亮的小姐。”
车夫一看不好,连忙挡过来:“公子,若是无事的话,小的就先送小姐回去了。”
连袁府小姐都敢调戏,要点明池韫的身份,岂不是要糟?
“别急着走啊!袁小姐,我叫姚谊,家住康王府……”
车夫脸色大变。
姓姚,住在康王府,这位竟是凤子龙孙!
完了完了,康王府的人,那抬出袁家的名号也不管用了。要是池大小姐出什么事,他怎么向少夫人交待?
这位王府公子看都没看他,只缠着池韫说话。
便在这时,一个冰凉的声音响起。
“国公爷,方才是你闹市纵马?”
康王诸子封国公,这句国公爷,叫的是姚谊。
姚谊愣了下,转头看到,一位年轻官员带着属吏缓缓走近。
这官员穿的青色官服,说明官位最高也就五品,可姚谊一看到他,脸就绿了。
“楼晏!这关你什么事?”
来人正是楼晏,这里离刑部衙门不远,他才办案归来。
楼晏道:“我乃刑部郎中,掌刑律之职。闹市纵马,触及刑律,怎么不关我的事?”
姚谊“哈”了一声,叫道:“怎么,你要参我不成?些许小事,你以为陛下会管?”说着,轻蔑地扫过一眼,“就是会管,也不会管我!”
陛下,可是他亲哥哥呢!
楼晏却道:“国公爷说笑了,陛下日理万机,这等小事,何用参字?您是宗室子弟,想来请宗正管束一二,理所应当。”
听到宗正二字,姚谊脸色一僵。
现今这位宗正,是英宗皇帝的长兄,康王也要叫一声叔叔。
年纪一大把,喜欢板着脸训人。偏偏辈分太高,谁都压不过。
要真被他盯上了,只能乖乖挨训。
姚谊倒不是怕被训,而是担心他到陛下面前说三道四。到时候陛下碍不过情面,将他禁足怎么办?才回京,他正要好好玩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