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太子当兄长(64)
——她的生父和韩二叔都擅长字画。
韩濯缨挑选了一下,除却宋雁回的那几幅, 她一股脑抱着,放到桌上, 伸手招呼齐应弘过来:“来, 你看,你看。”
齐应弘静默一会儿,才缓缓走了过来。
桌上铺陈着好几幅画像。
“这是爹,这是娘, 这是二叔,这个应该是小时候的你……”韩濯缨认真介绍着。
她自己感觉画像未必能还原人的真实相貌,但或许是心理作用,这么一对比,感觉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齐应弘盯着桌上的画像。
这些画像时间久了,纸张都有些泛黄,不过画像勉强还算清晰。
韩濯缨想了想,拿了一面镜子放到他面前:“来,你对比一下。”
齐应弘很少照镜子,但自己长什么样还是很清楚的。他此刻并没有照镜对比,仍在认真看着画像。
比起齐家人,无疑他更像韩氏夫妇一些。
他的眼睛形状跟韩夫人相仿,而他的脸型、下巴却神似韩靖。
韩濯缨在旁边看着,感觉自己的眉眼也跟生父画像中的样子有几分相似。
身边的人一直沉默,韩濯缨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想法,就小声道:“你看,其实我们好像也有一点点……”
“我自己能看到。”齐应弘打断她的话,语气淡淡。
“哦。”韩濯缨不再出声。
反正能做的她都做了,该说了她也说了。至于信不信、认不认,就看他自己吧。
书房里很安静,偶尔只有烛花“啪”的一声爆了,显得越发的静。
齐应弘的视线从画像移到了身侧的少女身上,她正低头细看画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在今天走进清水巷之前,他还想找她证明,是她弄错了。可如今,先前仅存的那些侥幸被接二连三的证据碾碎得荡然无存。
她已经成功保住了房产,也找到了一个用来应付外人的兄长,根本没必要骗他。
她所做的一切,唯一的原因仅仅是:她真是他的妹妹,一母同胞,血脉牵引。
是啊,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眼前这个姑娘其实就是他的妹妹吧?
齐应弘无声地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却始终没能喊出那个正确的称呼。他双目微阖,敛去了眸中所有情绪。
他心想,或许一开始他会留意她,就是因为她是他的胞妹,因为有着血缘的牵绊。
他对自己说,这世上他还有个血脉相连的亲人,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他们观摩画像已经有足足两刻钟了,韩濯缨的耐心也越来越少。到了这个时候,她是真的饿了。
深吸一口气,韩濯缨道:“你也看到了,就这么回事。当年战乱,父母二叔并不是故意弄丢了你,二叔他一直自责……”
“我知道。”齐应弘声音低沉,“手札里写的有。”
韩濯缨抬眸凝视着他:“所以,你信不信?”
齐应弘却移开视线,缓缓说道:“你说的或许是真的,但我……”
韩濯缨心想,凡事最怕转折。
果然,下一瞬,她就听他说道:“但我另有家人。”
“我知道。”韩濯缨点头,而且看他如今这般,想必齐家人待他还不错。
齐应弘沉默了一会儿:“我从没跟齐家人提起过这件事,他们也一直说我是亲生的……”
韩濯缨微微一怔,随即便醒悟过来,他这大概是信了吧?至少不再是凶巴巴地一味拒绝否认了。
她点一点头:“嗯,理解,明白。”
“所以我可能不会很快认祖归宗。”齐应弘说的有些艰难,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顾及齐家的亲人多一些,还是想拖延时间好再找一些证据推翻当下的论证。
尽管目前来看,已证据确凿。
拒绝认祖归宗,在世人眼中,可谓是大不孝了。
然而韩濯缨却十分理解的样子:“可以啊,我没意见,尊重你的想法,养恩不比生恩轻。”
在她自己心里,养父临西侯的分量也比从未谋面的生父韩靖要重得多。就算这个亲哥一辈子都不认祖归宗,她也能接受。
但齐应弘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她的通情达理而轻松。
停顿了一下,韩濯缨小声问:“哥,我能这么叫你吧?”
齐应弘眸子冷了下来,他唇线紧抿,没有应答,却也没有拒绝。
韩濯缨寻思着,既然不阻止,那就是默许了。她轻咳一声,继续道:“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齐应弘没有吭声,只静静地看着她。
少女脸颊微红,长长的睫毛轻轻抬起又垂落,分明是有些不好意思:“你也知道,当时情况紧急,我另找了一个人,假装是你。他没有记忆,以为我说的都是真的,也当自己就是你。我怕他骤然得知真相会受不了。所以,你能不能先帮我瞒着他?”
说到后面,她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自己也觉得这个要求实在是过分了。
可是,那个“韩雁鸣”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一心当她是妹妹,又帮她良多。她那时以为真正的雁鸣已不在人世,后来他又说太医断言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记忆。是以就想着让他一直以雁鸣的身份生活。反正韩家需要子嗣,她需要兄弟,而他也没有家人。
这么久了,在她心里,他早就是雁鸣了。
如今她真正的兄长找到,她不敢想象他得知真相的样子。
那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但是她又不能明知真正的韩雁鸣是谁而不去相认,那样对韩家父母、对真正的雁鸣都不公平。
齐应弘疑心自己听错了,一脸的不可置信:“失忆?先瞒着?”
“嗯嗯。”韩濯缨点头,不免有几分心虚,“我知道这样很强人所难。但是正好你也说了,你可能不会很快认祖归宗。所以我就……”
齐应弘按了按眉心,好一会儿才沉沉说道:“我倒真希望,他才是你亲哥。”
那样他就还是齐应弘,而不是她所谓的同胞兄长。
韩濯缨有些讪讪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勉强笑笑。
作为过来人,她能体谅他骤然得知身世变化后的一时难以接受,所以对他的态度也不甚在意。
“他是哪里人?做什么营生?你是怎么找上他的?他又是因何失忆?”齐应弘沉声问,他觉得,她好像很在意那个假兄长。
听他这审问犯人式的询问,韩濯缨心中一凛,警惕心顿起。
她这几日只顾着相认的事,倒是险些忘了,他们两人,一个是青云卫指挥同知,一个是太子暗卫。她第一次见到他们,还是在同一个夜晚,其中一个追拿另一个。“兄长”还数次提醒她,不要跟齐同知走的太近,她每次都一口应下……
眼下这情况有些棘手啊。
韩濯缨不直接回答,只小声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反正他肯定不是坏人就是了。他是真心拿我当妹妹的,帮了我好多好多次。”
她忽然觉得,这个亲哥之前不愿意认她,也未必就是绝对的坏事。
见她不想细谈,齐应弘便也就不再追问,他心里乱糟糟的,就只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
“那我送你?”
“不用。”齐应弘断然拒绝,“我自己认得路。”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他将幼年韩雁鸣的画像卷了,收入袖中,抬脚便往外走。
韩濯缨轻声提醒:“哥,那我刚才说的事……”
这才是最关键的啊。
齐应弘脚步微顿,深吸口气平复情绪:“我既没认祖归宗,也不知道他是谁,自然不会跑到他跟前跟他说‘你是假的,我是真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也不从正门走,几个纵跃,就离开了韩家。
韩濯缨追出去时,他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翠珠早做好了晚饭,看见她,连忙问:“小姐,齐大人呢?可以用膳了吗?”
“嗯。”韩濯缨胡乱点了点头,有点心不在焉,“他走了,咱们吃饭吧。”
她现在发愁的是,她该怎么对待那个假的韩雁鸣。
当初她身份发生巨变,不得不离开侯府,身边只有一个翠珠和两个包裹,唯一的栖身之所还被人觊觎。她虽然面上淡定,无所畏惧。可事实上,那段时间堪称她最艰难也最脆弱的时候。
诚然“韩雁鸣”跟她的初遇并不美好,一开始她也防备重重,可她后来是真的拿他当雁鸣来对待。他在她心里,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