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将军冲喜以后(69)
耳垂上发热,她感受到吕辛荣冰凉的手指从软嫩的脸颊向侧边的耳垂上移了过去。分明是冰凉如寒石的长指,落在她温热的肌肤上, 却好似指尖上带了一簇小火苗, 烧热所经之处,染上诱人的血色。
“将军……”好半晌, 赵叶璧才能发出声音,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如蚊呐, 声线细细弱弱, 从嗓子里挤出来两个字。
吕辛荣坐在她的床边,伸手将她半抱着坐起来,唇角勾起一抹笑容,“阿璧怎么一个人来这里都不同为夫说一声?”
他极少自称“为夫”, 这番却将这个称呼咬得极重。
赵叶璧不知怎么在他含着笑意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不安感,他急切地追问她,似乎想向她寻求一个否定的答案。
这样的将军,很少见。
“太子爹爹同我说,他已告诉你我要在太子府里暂住几日。将军怎么还害怕这个?”
吕辛荣眸光闪动,手团握成拳头,沉默不语。
赵叶璧用手指轻轻戳戳他,忽然被吕辛荣一把搂抱在怀里,整个人囫囵个被抱住,半分动弹不得。
吕辛荣的一双铁臂锢得她有些痛,她身子被他坚硬精瘦的身板硌到,她想要去挣脱。
却听见吕辛荣喃喃自语,“我以为你要同我和离……”
吕辛荣的下巴抵在她纤瘦的肩膀上,赵叶璧觉得痛得快承受不住,在她目光无法看见的地方,吕辛荣这极低的一声自吟,却叫她脑海中生出一副幼兽呜咽的场景来。
她悬在半空中的手臂僵硬住,轻轻地搭放在吕辛荣的背上,隔着衣料她也知道,吕辛荣的背上有无数纵横军旅的伤疤,丑陋却叫她心疼不已。
“怎么会呢,阿璧永远不会离开将军。”
赵叶璧任由吕辛荣抱在怀里,无需多言,只要就这么抱着,自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半晌,吕辛荣松开了他的“铜墙铁壁”,赵叶璧才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待听了吕辛荣讲方才清晨的壮举后,赵叶璧捂着嘴笑得前俯后仰。
“阿璧,梧州那次我们没有拜堂,算不得成亲。”吕辛荣握住赵叶璧的手,指腹轻轻摩挲赵叶璧的手指,一根一根晶莹得宛如白玉长石,怎么看去怎么可爱。
赵叶璧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
吕辛荣不知她双眼怎么生得这样大,这样生动,这样好看,任他再铁石心肠,也要被这一眼瞧得融化了去。
他低笑一声,有些愧疚。
“其实那晚我是醒的,当时我回京途中遭遇刺客,将计就计装作重伤,留在梧州府避开吕毅和凌王在京城的拼杀,同时也将自己当作鱼饵,为了诱出背后要杀我的人。我不知道顾万林瞒着我去寻了你来冲喜,我以为你是他找来监视我的。”
赵叶璧安静地听他说。
“所以顾万林是吕毅放在你身边的眼线?”
吕辛荣颔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结果你不是。我想等你病好了放你回家,后来却不舍得了。”
赵叶璧抿唇。
“大婚于女子而言极为重要,名分于女子而言亦是如此。我总是疏忽了这点,所以我想梧州那次不作数,我们再举办一次大婚。这回你是我吕辛荣的正妻,我向你发誓,从今往后只有你一位妻子,绝不纳妾。若我食言,便……”
他眼中有闪烁星光,诚恳真挚。
赵叶璧捂住他的唇,微微垂首,摇摇头,红润的唇中吐出一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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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叶璧由吕辛荣牵着手,两人一道去尹绪书房请求他同意。
丹常立在门口,眼睛在赵叶璧和吕辛荣长袖交接的地方扫了一眼,叹了口气,对赵叶璧好声好气地说:“殿下遇着些麻烦事了,小殿下一会切莫过激,惹殿下生气。”
赵叶璧奇道:“公公可否悄悄告诉我一声,是什么事?”
丹常袖子半遮住脸,皱着眉头,小声说:“跑了的那位,又回来了!”
吕辛荣长眉蹙起,和赵叶璧视线交换。
丹常没再多说,弓着身子进去禀告,立刻便出来叫两人进去。
尹绪招招手让赵叶璧上前去,递给她一封密信,赵叶璧接过来读。
“吕爱卿,你可知吕毅在并州还有一支亲卫?狡兔三窟,我们之前盯住的那个不是他,是他留在京畿的影子。”
赵叶璧通览密信,上面写得诸多行迹她看不懂,只一条便让她向后退去两步。
——赵启来京途中,被吕毅劫持了。
赵启养了她这些年,纵然不是亲生骨血,也如同亲生。赵叶璧脑仁嗡嗡作响,眼中的慌乱关切乱窜。
吕辛荣道:“任由他并州的亲卫人数再多,也不能在京中掀起风浪,殿下已得天子令,禁军也在我们掌握之中。除非并州王接纳了他,且通了外敌……”
“不错!当真是可恶!”尹绪大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将上面的宣纸震得飘了起来,落到地上。
他从桌几后走了出来,书房里挂了一张舆图,指着并州的位置,对吕辛荣道:“并州王沉寂多年,竟包藏祸心。吕毅二十年前和北狄在并州边打过一场仗,杀射了当时的老单于,才让本不可能继承单于位置的二王子趁乱登基。这次和并州王、吕毅联手的就是这位二王子。”
“爹爹,那赵爹爹如何能救下来?”赵叶璧忙问道。
尹绪接回密信,拍拍赵叶璧的肩膀,安抚道:“吕毅已经是秋后的蝉,翻腾不起来了。禁军副将元蔼然投诚,供出了他在京畿的一处密室,韩大人已经去捉他了。赵启的安危,你先放心。”
赵叶璧默声不语。
吕辛荣道:“所以现在第一要务,是要有人率军去并州剿贼,驻扎在并州以防北狄国趁乱犯我边境!臣愿意前往。”
尹绪将三军虎符交到吕辛荣手上,眸色低沉,“吕辛荣听令,本宫命你率军前去并州,肃剿逆王,镇守边境。”
“是!臣得令。”吕辛荣跪在地上,双手接过虎符。
“臣还有一事,想请殿下肯允。”
尹绪扶他起来,温声道:“本宫都知道了。原先是有误会,如今都说开了。待你凯旋归来,本宫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尹璧嫁给你。”
“谢殿下!”
“谢父亲!”
是夜,吕辛荣带着将士趁着夜幕,先锋营部队以骑兵为主,快马开道。后行步兵大军翻山走密路,短行向着并州去。
赵叶璧站在城头,和吕辛荣作告别。
“我知你们都不说实话,此行必然十分危险,是不是?”赵叶璧替吕辛荣擦拭着盔甲上的寒霜。
“擦它做什么,一会还是要起霜的。”吕辛荣不敢抱她,怕盔甲冰冷,渡了寒气给她,只能长话短说,“你的夫君是熘国战神,等我凯旋归来,娶你为妻。”
“我就是担心……”赵叶璧把话含在嘴里,踮起脚飞快地在吕辛荣的唇上啄了一下,眼睛亮亮的,又不舍,又担心,又自豪。
“走了!”吕辛荣拍拍踏雪的脖子,踏雪也回望赵叶璧。
大军开拔,赵叶璧目送吕辛荣离开。
她知道,并州一行危险重重。并州天高皇帝远,并州王是土皇帝,北狄近年兵力强悍,虎视眈眈地等着吕辛荣自投罗网。内忧外患,里外夹击,唯有一个“快”字,杀得他们措手不及,才是获胜的唯一可能。
吕辛荣走后不久,吕毅潜入京中,被禁军围追堵截在一处宅中。吕毅自知回天乏力,竟然放了一把大火想要同归于尽。禁军从火中救下了赵启,消息传到尹绪耳朵里的时候,正是赵叶璧给尹绪送夜宵的时候。
赵叶璧闻言激动,尹绪带着她前去,宅子已被烧成灰烬,禁军从火中拖出烧得半焦的吕毅尸首,面容可憎。一代枭雄,下场惨淡。
赵启脸上乌漆麻黑,披头散发地跪在尹绪面前,老泪纵横伏地高呼。
“殿下!殿下!老臣终于得见您一面!”
尹绪也红了眼眶,低身下去扶起赵启。赵叶璧用帕子掩面而泣。
尹绪带着赵启去太子府,待收拾干净后,两人在书房追忆当年。
赵启长叹一声,对尹绪道:“当年邱相让老臣和陈昌二人救下殿下的一双子女,老臣救了阿璧,陈昌救下了小皇孙。”
“你是说,本宫的念儿还活在人世?”尹绪青筋暴起,手指颤抖。
“千真万确,当年陈昌用自己的小儿子换了小皇孙,只可惜后来陈昌被斩,小皇孙的下落微臣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