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将军冲喜以后(62)
阿昭经过上回的事, 赶车前总要检查好几遍车里所坐的究竟是不是自家夫人,生怕再闹出上回的事情。
赵叶璧不曾怪罪他, 反倒是让他不要过于紧张, 阿昭挠挠头,心道自己夫人真是柔善。
一路驶向吕辛荣的军营。
不比在梧州府因地制宜,一切从简。京郊的军营这几日笼罩在凝重的气氛里, 自摄政王倒台后, 吕辛荣在自己的荣字军中也发现了不少同他离心离德的人,他雷霆手段,迅速处理了叛徒,军中就有些人人自危了。
赵叶璧不明所以, 下了马车后对往来同她行礼的将士都笑眯眯地点头致意。
她今日穿了件桃粉底绣松绿边的裙子, 因天气转暖未曾披斗篷,只套了个小袄褂, 虽妇人打扮,面上却年轻的很, 整个人看起来又精神又娇嫩, 和穿湖蓝色的婢女都抱着个大食盒子,穿梭在尽是玄色铁甲的军中,怎么看怎么亮丽。
沉闷的军营中添了抹亮色,倒是让士气高涨了起来, 凡是见到她时时刻刻浅笑模样的将士都觉得心情舒畅了起来。
吕辛荣刚从营帐中走出来,便看见他的小夫人甜甜笑着朝他走来,便放下手上的东西,张开双臂迎她来。
赵叶璧把食盒一放,朝他扑来。
副将周显知道自家将军从不忌讳别人目光,但他一张老脸也挪到一边,着实是世风日下,年轻人已放荡热烈至如此,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倒是毫无顾忌。
吕辛荣带她进帐里,见她一把食盒打开,熟悉的饭菜香味四溢开来。
碎雪在布菜,周显也跟着进来,和赵叶璧见礼,爽朗地笑着夸赞道:“许久不见夫人来军营了,夫人手艺极好,不知今日我能不能腆着脸蹭一顿饭?”
赵叶璧本就做得多,只是想让吕辛荣能吃到更多的花样,便大方地招手。
“周将军谬赞了,如若不嫌弃,尽管来用就是了。”
周显倒也不客气,落座便用。
赵叶璧在吕辛荣边上,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她口味比吕辛荣要重得多了,单准备了一碟辣椒。
周显看到,奇道:“夫人如此能吃辣,女中豪杰。”
“我是梧州人,所以能吃辣。”赵叶璧转头看吕辛荣,“对了,凉承这几日在军中可好。我想着没有了摄政王,凉承可用真身见人了。”
吕辛荣喝着汤,随意地招来一个小将,叫他叫凉承来。
片刻功夫,凉承到了帐中。
碎雪听凉承这个名字陌生的很,没在意,附身收拾了空碗碟起来,回头便看见挺立在那的凉承,惊得手中的碟子几乎落地。
赵叶璧看她这幅模样,笑了起来,道:“这就是我要让你见的人。”
“遵宝?”
凉承眼眶倏地红了,他一身黑甲戎装,头带着盔甲,眼见是比之前那个瘦弱的张遵宝气派多了,长得高了,身姿亦是挺拔了。
吕辛荣对碎雪不曾关注过,不知道凉承和碎雪之间竟是有些渊源的,出声道:“你不用太过拘谨,军中规矩可以变通。”
凉承上前两步,朝着碎雪抱拳道:“碎雪姐姐。”
之前他在赵叶璧身边做死士暗卫时,也能偷偷看着碎雪,碎雪不曾瞧见他。如今他是死而复生,脱胎换骨,此刻光明正大地再见碎雪时,还是觉得鼻子隐隐发酸。
凉承当时初入将军府时,只有碎雪关切他,生活上体恤他,对他恩情千重。
碎雪掩面而泣,哭了片刻,顿觉身边将军也在副将也在,十分没面子,不好意思地止住眼泪,看着赵叶璧,有些委屈。
“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呀?遵宝怎么改了名,又在军中了?”
“原先我就说你要哭鼻子,你还不信。”赵叶璧笑话她,“这事原是啊……”
她将张遵宝怎么得罪吕毅,又如何在吕辛荣手下金蝉脱壳的事娓娓道来。
碎雪听得愣神。
吕辛荣给赵叶璧送了碗水,赵叶璧接过水,眉眼含笑地回看他一眼。
撞见两人眉目传情的周显赶紧转过头,他依稀觉得帐中自己实在是多余。
赵叶璧抿了口水,润润嗓子,柔声道:“现如今摄政王已不在,凉承便可光明正大的出现,至于为何在军中,你问问他自己。”
凉承看看吕辛荣,眼里满是崇敬之意,抱拳道:“承蒙将军救下,凉承想做一个像将军一样的人。虽然今年只有十三岁,将军特许凉承破例,可以从下等将士做起。”
“好,好。”碎雪感慨地应道。
赵叶璧将茶杯递还给吕辛荣,对碎雪道:“若你念他,往后每月有一回可来探望他。”
碎雪见到凉承还活着,心里安定。凉承身上还有事物,先行告退了。
吕辛荣手指一点赵叶璧鼻尖,眸光越发温柔似水,把她拉近一点,附在耳边说:“既然碎雪见到了相见的人,我也有一位人想要你见。”
“哦?”赵叶璧一转头,便倒在她怀里,脸上一红,便要挣脱出来,却被吕辛荣搂住腰。
周显掩面轻轻咳嗽一声,追随吕辛荣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这么温柔的眼神,直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
随即,吕辛荣转头看向他,满目的温柔褪去,周显摸了摸后脖颈子,怀疑自己方才看到的温柔都是眼花。
“周显带路。”
“是。”周显抱拳称是。
吕辛荣伸出手,赵叶璧搭在他手上,几人随着周显出了军营,到了一处军营附近的庄子里,在一户庄子人家门口停住。
赵叶璧乖巧地在吕辛荣边上,朝他眨巴眨巴眼。
吕辛荣不语,手悄悄从赵叶璧宽阔的袖子里去牵她的。
周显不知道身后两人,上前一步敲门,一个农女打扮的中年女人推开门,看见周显,显然是有过交道的,热络地说:“军爷,您来了。”
“是,周妈妈,这是我们将军和夫人,来看那位苏姑娘。”
周妈妈探头出来,只见虽同穿了一身黑色甲衣,但比周显身上的更精致威风,周显又对他毕恭毕敬,想来是地位极高的。再看这位将军对边上那位夫人的眼神,那定是恩爱万分的呀。
“贵客临门,快请进,快请进。”
她满脸堆笑,把门拉开,立在门边上请他们进去。
几人到堂屋坐下,周妈妈封上农家的茶水,茶叶陈旧,只是井水十分甘甜,赵叶璧本就不是挑三拣四的人,虽觉得寡淡无味,却也端着杯子小口啜饮。
周妈妈去请周显口中的“苏姑娘”,赵叶璧端着茶,好奇地看门口,只见一位穿着冰蓝色春衣的姑娘缓缓走进来。
苏姑娘垂着头,双手交叠在身前,可手指却微微地颤抖着。
她在害怕,她不敢抬头。
“你,抬起头来。”赵叶璧蹙起眉头,手虚虚一抬,“你叫什么名字?”
苏姑娘胸口起伏,深深呼了几口气,似是鼓足勇气,缓缓将头抬起来。她的头发碎乱地遮在脸前,直到完全抬起头来,五官才能完全看清晰。
“你!”赵叶璧捂住嘴,目瞪口呆地呼出声来,“小娘?”
眉眼柔和,二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得和她小娘红筠几乎一模一样,若非赵叶璧定睛一看,发现两人年纪对不上,鼻子和嘴唇有些不同外,她险些要错认了去。
“夫人言重,奴婢姓苏名叫婉禾。是左……是被抄的阮家的奴仆。”苏婉禾脸上愧色难当,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额头“砰砰”撞地,“奴婢对不住夫人。”
赵叶璧恍然大悟,叫碎雪去扶她起来。
“你是那日引我去大佛寺的白衣女子!”
苏婉禾被碎雪扶起来,哭得梨花带雨,呜咽道:“正是奴婢,奴婢有罪。”
赵叶璧心情很复杂,苏婉禾比兰素更像她小娘,一个和自己小娘长得差不离的人在自己面前又叩首又谢罪,她总有种冒犯长辈的感觉,心里很是不得劲。
耐着性子,赵叶璧叹口气,站起来递给她一块帕子。
“先别哭,讲讲看怎么回事?那日是怎么回事?”
“哎,多谢夫人。”苏婉禾捧过帕子,边擦拭眼泪,边讲了起来,“奴婢也是上个月被阮家三小姐从人牙子手里买去当婢女的,却不料老爷一见奴婢,对奴婢这张脸起了兴致,非但没叫奴婢做粗活,听说奴婢从小卖入杂耍团,还请了先生教我笛子。”
赵叶璧问道:“可是‘别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