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将军冲喜以后(32)
赵叶璧的腿冻得失去知觉,被下人架着带去前院。路上她看着廖如冰对她一副怒容却半分不敢动她时,料想是将军来了。
身体上的痛不足以盖过她内心的雀跃,她险些以为自己要被冻死在密室里了,险些以为再也见不到吕将军了。
火光照在她脸上,遥遥看见将军负手立在门口,别的人便再也看不见了。
她的将军,宛如天神。
赵叶璧鼻子酸得要命,好想喊一声将军,但口中被塞住了帕子,强忍着眼泪不要落下。
她看见将军的目光向这边转来了,还不等做出什么,忽然脖子上一痛,低头看去竟是廖如冰将她拉紧,一把冰凉的匕首架在咽喉处。
“吕将军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望你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你敢动我,就让你的小娇妻丧命!”
赵叶璧这才看到尤焕反手将廖致鸿锁在地上,廖致鸿更着脖子喊道。
吕辛荣却好像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从台阶上走下来,朝着赵叶璧走来。
手掌合成拳,又松开,他看见赵叶璧头发凌乱,光洁的脸上有一道擦伤,他给她挑的裙上满是灰土,竟深一块浅一块半干半湿。柳眉轻蹙,总是盈着水光的眸子此刻期期艾艾地盼着他。
吕辛荣心里疼得发干,腾起浓烈的悔意和自责,他若是那时追出来抱住她,她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大的委屈了。
赵叶璧的心砰砰直跳,她能感受到吕辛荣每靠近一步,廖如冰的手就颤抖一分,而她脖子上被匕首嵌入的口子就更深,也更疼。
廖如冰慌乱的声音响起:“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吕辛荣继续向前,气势威压逼人,只见他的手摸上腰间的刀柄。
“吕将军手下留人!”
忽然有些耳熟的中年女声响起,赵叶璧想起那是廖夫人冯氏,当时对她不错,还送过东西。
轻眯狭长的凤目,吕辛荣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冯氏和她身后的廖延礼。
冯氏匆匆赶来,看着被反绞在地的廖致鸿,福了福身,歉意地说:“将军,我教女无方,小女廖如冰任由将军处置,只求将军能放过我家老爷。”
吕辛荣轻蔑地笑了一下。
廖如冰突然崩溃,怒视着冯氏,手颤抖地压进赵叶璧脆弱的皮肤里,声嘶力竭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爱我?你!你居然把我推出去,你妄为人母,小时候把我送给祖母,我恨你!”
赵叶璧浑身发抖,又惧又怕,生怕她手上力气再重一点便要她命。
“还有你!凭什么她可以受尽你们的宠爱,你甚至为了她要杀我爹,杀一个四品大员!”廖如冰按住赵叶璧的脖子,红着眼对吕辛荣喊道,“我现在就杀了她,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说罢,廖如冰扬起手中匕首冲着赵叶璧的心口就要捅进去。
再见了,将军。
赵叶璧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流出。
“不要——”廖延礼心如刀绞,朝廖如冰扑去。
电光火石间,赵叶璧只觉得身子一轻,再睁眼时已然落入宽阔的怀抱里。
那本该是被夜霜打湿的冰冷怀抱,此刻却温暖如春,抚平她惊惧战栗的心。
☆、31.天地
紧绷的弦忽然松弛, 赵叶璧像干涸了太久的鱼重新入水,大口大口地喘气。
整个身体的力气都被瞬间抽干,她只能软软地陷在吕辛荣的怀里, 看他一下子将口中的帕子取出去并嫌恶地扔在地上,又看他用刀尖小心地割开捆住她手脚的麻绳,一点一点抽离她的手脚。
紧紧捆绑的压力消弭, 四肢终于可以活动,整个人都放松得有些发懵。
赵叶璧恍惚记得刚才她好像还听见“哐铛”一声, 缓缓去转脖子要看, 但被吕辛荣制止住,她的后颈才后知后觉地又痛了起来。
“别乱动!”
赵叶璧从没听过吕辛荣这么温柔低沉的声音,她伸手想摸后颈, 但胳膊酸麻难忍根本抬不起来, 只好蹙起眉呢喃道:“好痛……”。
纤细雪白的脖颈上搭上温暖的手,很轻很轻地揉捏着她的脖子,赵叶璧唔地呻.吟一声,平日里她比吕辛荣身体要更热一点, 今日却觉得吕辛荣的手滚烫如火, 但热度却极好地驱散了疼痛。
“能不痛吗,青了好大一块。”
将军的声音好轻好柔, 又好像充满了爱怜,她不知道是不是自作多情, 小手轻揪住吕辛荣的衣襟, 眼中水光潋滟,抬眸与他对视。她不喜欢看见将军的眉间紧锁成疙瘩,举起手要去揉开他眉间化不开的不悦。
手却在空中被吕辛荣捉住,温热的手指在她的指尖上摩挲, 又将她的手整个包在里面,久违的安全感让赵叶璧倏地红了眼圈。
“将军……我,我不该,不该和你生气的,呜呜呜……”
她将头靠在吕辛荣胸口,本是小声去唤他,可不知怎么回事觉得好委屈,又委屈又害怕,小嘴向下一瘪,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口中所有想说话都吞着泪在嘴里含含糊糊成一团,呼吸也哭得不顺畅了。
吕辛荣被她的哭声将整颗心都揪住,看着她毫无顾忌地哭成那副样子,把她的头按住,一下又一下地抚拍她的后背,虽然生疏而僵硬,却视若珍宝般轻之又轻。
“下次还敢一个人跑出去吗?”他想板着脸,又见她哭得直打泪嗝儿,自责极了,想着本就全都怪他,是他不好,语气便顿时又软了下来,极不熟练地哄道:“……乖,乖?别哭了,我错了。”
他低下头去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上一吻。
赵叶璧大哭转为时不时地小声抽泣,疲惫不堪地闭着被泪水濡湿的眼皮,一个劲地缩在将军怀里,丝毫不知道吕辛荣将目光再抬起面向众人时,柔情片刻都不在,只有冷过数九寒冰的凉意。
吕辛荣单手使力便能抱住赵叶璧,另一只手空出来拎着寒刃一步步朝廖如冰逼近。
廖如冰刚才手腕膝盖都被冷不丁飞来的扣子击中,手里的匕首脱了手摔在地上发出金石之音,手腕又酸又嘛又痛,现在还举不起来。
瘫软在地上,被廖延礼抱在怀里的廖如冰本就凌乱的头发更加松散,粗粗挽出的发髻全部散开,披头散发地望着吕辛荣和他怀里的娇小可人的赵叶璧,怆然一笑,连害怕也不知道了。
吕辛荣难得地话多,冷眼俯视她,说:“你可知廖致鸿那日为何要你来找我?”
赵叶璧睁开眼,疑惑地欸了一声,要抬起头来,却被吕辛荣按回怀里,拍了拍后背示意她没事。
这时廖如冰冷笑一声:“我爹爹想让我嫁给你,我们廖家便可有将军这样的靠山。”
“他想杀我,又为何会让女儿嫁给我?”
吕辛荣反手以刀尖一指跪在地上动弹不得又被尤焕封了哑穴的廖致鸿,轻描淡写地道。
廖如冰不可置信地睁圆了双瞳,道:“你什么意思?”
吕辛荣对她不予理睬,向尤焕“嗯”了一声,尤焕拿出一纸金笺,朗声道:“廖致鸿任梧州府知府两年来,损公肥私,截流赋税,瞒帐作假,穿戴逾制,侵占民财,尸位素餐。”
赵叶璧在吕辛荣怀中懵懂地看着他坚毅好看的下颌线,看不见他眼中冷漠疏离毫无感情。
尤焕说完冲吕辛荣抱拳,他的话听着字字珠玑,却不如吕辛荣下一句让廖家人心惊胆战。
“这是摄政王的谕令。”
平地起惊雷,而惊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又道:“凌王大逆不道,今夜子时已于京城举兵谋逆,现下被摄政王大人枭首示众。廖致鸿为凌贼,几次三番欲要刺杀于我,证据已呈大理寺,昨夜买凶杀我的江湖草莽具已伏法。其罪当诛,廖府满门抄斩。”
夜风吹过,冷得刺骨。寒鸦被什么惊起,飞了一片。
冯氏当场昏厥倒地,廖延礼如遭雷击,放下廖如冰又去扶起冯氏。
赵叶璧亦是惊讶地看吕辛荣,手抚在他初愈的伤口上,低声呼道:“昨夜有人刺杀你,受没受伤!”
吕辛荣低头温柔地对她摇摇头,道:“无妨。”
抬头却笑意鬼魅如阎罗,他对着廖如冰讥讽道:“他想让你杀我,那日不是春情散,而是芍红毒,用后两者皆毙命。凌王已许诺廖致鸿明年迎娶你的三妹做王妃。”
若按平时必没有耐心说这么多话,只一刀砍死廖如冰便可,而今夜怀中小人冰冷颤抖哭得他揪心,吕辛荣忽然不想让她死得那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