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将军冲喜以后(14)
陆珂忽然被师兄叫去学习个不怎么常见的重疾,所以全然没察觉到赵叶璧的不对劲,她忙回来后恰好瞅见赵叶秀进门,赶紧拽拽背对着门的赵叶璧。
“说曹操曹操到,你瞧那个不就是你大姐吗?”
赵叶璧转头看见赵叶秀,赵叶秀也是直奔柜台的,目光直接撞上了。
赵叶秀挑挑眉,她对这个三妹妹自小就呼来喝去,便照往常般习惯地开口嘲讽:“哎哟,这不是咱们的将军夫人嘛,怎么来医馆跑堂了。”
“大姐,你这些天可有按点给爹爹抓药?”
“我没听错吧,这就是你应该和长姐说话的样子吗?”
只言片语,便剑拔弩张。
陆珂愣住,心头浮现大大的三个字:亲姐妹?
赵叶璧一直弄不清两个姐姐对她平白的恶意从何而起。她本就不善告状,何况纵然爹爹疼爱她,但姐妹间相处的细处那么多,爹爹毕竟是男人,看不见背地里的弯弯绕绕。
她被欺负了这么多年,一见赵叶秀就眼眶红红,虽然心底气极,但嘴上说不出话来,气势上直接弱了一大半。
赵叶秀又是个不顾场合,得理不饶人的主,追了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同我们赵家已经没有瓜葛了。爹的事,轮不着你管!”
“你!”赵叶璧被气哭,眼泪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赵叶秀冷笑,不屑地哼了一声,挖苦道:
“若不是因为你和你小娘,我们赵家何至于穷苦到这种地步。”
这边赵珂手足无措地看着赵叶璧,忽然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爽朗笑声响起,惊讶地循声去看,只见一个穿着绛紫毛领冬裙、身材高挑丰腴的年轻女子款款而入。
“往常医馆都是药香浓郁,今个怎么一股子酸气?哪个不小心打翻了醋坛,熏死人了。”
☆、12.富婆
“哎呀!”
陆珂拍了拍脑袋,满脸慌忙的神色,对着来人急急道了一句:“蔺少夫人稍等!你的药我这就给你抓上,一时忙忘了,真是不好意思。”
“无妨,倒是不急。”
被唤作蔺夫人的丰腴女子满不在意地挥挥手,目光却未在陆珂身上多停留片刻,直接越过她朝身后的赵叶璧看去。
赵叶璧长睫上满是泪珠,朦朦胧胧瞧不清来人的脸,只觉得十分熟悉,连忙平复下情绪,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
眼前人影逐渐清晰。
赵叶璧惊得微微张开嘴,一句“是你!”脱口而出,又顿觉失礼,赶紧捂住嘴。
原来那日同廖如冰唇枪舌战,又送了自己一箩筐衣服的人,居然是梧州首富蔺家马场少东家的夫人,又是江北贡酒世家黄家的嫡小姐,黄意真。
熘国自建国起,将当年竭尽全力替□□筹集粮草茶马打天下的八个家族钦封皇商,世代为熘国朝廷上贡,做得几乎是准赚不赔的生意。
难怪……士农工商,廖如冰虽出身是官家小姐,却也肯去争一争蔺家少夫人的位子。
黄意真对赵叶璧微微颔首,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极是满意地道:“看来我眼光不差,你穿着果然很好看,廖家那个再等八辈子也比不上。”
这话是谬赞了,赵叶璧脸有些发热,好在未施粉黛,不然方才哭得梨花带雨,这会儿定是胭脂水粉糊一脸狼狈得没法看。
赵叶秀立在一遍不尴不尬地。
她长脸上目光闪烁,心里来回打着鼓,倒不知自己这个不入流的庶妹如何同蔺少夫人搭上的,关系又是浅是深?
犹豫了片刻,赵叶秀走了两步上去,隔着柜台牵住赵叶璧的手,语气顿时亲切起来,就如同一般大姐对小妹那样。
“阿璧,你何日认识的蔺少夫人,也不同大姐讲讲,是没拿我当你大姐呢是吧!”
她说完还堆起一个笑去看黄意真,好似在说刚才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她原是个待人温柔和煦的好姐姐。
赵叶璧懵了一下,自十岁被爹爹带回这个家后,赵叶秀从来没有拉过她的手,此刻手僵硬地被握住,她的心情难以描述。
若是早个几年,又或是不在这种境况下,她也许心一软就原谅了。
只是发生了这么多,赵叶秀竟然还以为她是个给根冰糖葫芦就能哄好的小娃娃?
赵叶璧朱唇紧绷,使劲把自己的手向外抽离去,圆圆的眼睛里冒着愤怒的小火花。
猛地感觉握了个空的赵叶秀愕然地回头怒瞪了赵叶璧一眼,却见赵叶璧向后退了几步远,正偏着头不愿看她。
“呵。”
黄意真嗤笑一声,若不是那日恰巧她坐着轿子从城北民巷路过,亲眼见到姐姐出言不逊欺侮妹妹,今日又在医馆外听了个真切,恐怕真要被蒙骗过去。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黄意真最不喜这种人,廖如冰是,眼前的赵叶秀也是。
她抬起眼轻扫过赵叶秀戴在双耳上的宝石耳坠,又瞟了眼赵叶秀从袖中露出的手腕上一抹青翠,慢悠悠地说:“宁安金铺的新货红宝石耳坠,三十五两一对。老街翡翠阁不值钱的镯子,大概十七八两吧?但看样子是新买的。”
赵叶秀不知道她何意,却被她轻慢的目光看得汗毛竖起,抖抖手刷地一下缩回袖中。
“若我所知不错,你爹爹卧床两年,如何能负担得起一月五十余两的首饰钱?”
黄意真这是暗指赵叶秀挥霍卖小妹的钱,狠狠噎了赵叶秀一把,叫她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挂不住面子,又不等她回嘴,继续悠悠然地道:
“况且女儿嫁出去怎么就同家里无关了,难不成等赵大姑娘出阁了就同家里断个干干净净,那岂不是有点没、良、心?”
蔺家逢旱涝之年时常济粥,出手比官府都大方,新嫁来的少夫人黄意真更是慷慨,出手阔绰得叫人瞠目结舌。所以众人方才听到“蔺少夫人”四个字,都悄悄投来好奇的目光。
黄意真三言两语说得赵叶秀面红耳赤,本来赵家卖女儿冲喜就让人指指点点,这回一听赵叶秀的行径,更是要戳她脊梁骨。
赵叶秀一咬牙,狠狠瞪了赵叶璧一眼,扭过头就出了医馆,又留下一堂哄笑。
这时陆珂将药扎好递到黄意真手上,转身去安慰赵叶璧。
赵叶璧冲她笑笑示意没事,给黄意真行了个礼,道:“多谢蔺少夫人,家里的事让您见丑了。”
黄意真打了个哈欠,用手指将头发撩到耳后,“不算什么,我听说你爹爹看病缺钱,尽管告诉我。”
“这怎么好意思,上回衣服的钱还没有还给你。”
黄意真像是被她的天真可爱到,哈哈笑了两声,道:“你瞧我像缺钱的人吗?”
赵叶璧一愣,摇摇头。
“赵老爷的药钱从今后我来出,你只管准备着,我会遣人来拿药。”这话是说给陆珂听的。
陆珂犹疑一下,开口问:“刚才那样……若赵家不收呢?”
“你看她像那样的人吗?”黄意真反问一句,妩媚地含着笑,下巴朝医馆门外驽了驽,意指赵叶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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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辛荣在赵叶璧去医馆后,见了一回千户。
他回来时,天日近黄昏。不见赵叶璧,却见廖如冰守在他房间门口,矫揉造作不知在演练着什么,一会儿泪眼涟涟,一会又发春似地笑。
“你在做什么!”
吕辛荣步履轻盈,落地无声。他走到廖如冰背后时,廖如冰正兀自对着木门深情含泪,口中轻念着“将军,其实当时我是想嫁给你的,只是……”,全然没察觉到背后的他。
“啊啊!”廖如冰猛地觉得耳后一凉,犹如白日见鬼一样吓得浑身哆嗦,惊叫一声。
不过惊恐转瞬即逝,她立刻借着眼眶里的泪,作出眉眼低垂,如嗔似怨的娇羞状道:“将军,我等你许久。”
“……”吕辛荣面无表情,眼珠淡漠地一转不转,看也不看她。
廖如冰取出一个小瓷瓶,柔声柔气地说:“将军,这是冰肌膏,极为难得,可祛腐生肌不留疤痕。让我为您上药吧。”
“你?”吕辛荣侧过头,冷冷瞥她一眼。
“既然将军的夫人不在,请让我为将军上药吧。”廖如冰探出手去。
吕辛荣闪过她的手,眼中寒光大盛。
廖如冰一怔,随即又伸出手去拽吕辛荣对衣袖,眼泪汪汪,情真意切地开口:“其实将军,当时你病着的时候我便想过要嫁给你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