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两意+番外(39)
盛相欢坐在伏城的一边,看着盛两意盛装打扮又不掩落寞的神情,偏头打量了一下伏城面无表情的模样。
新婚三日,她才知道,原来这是个怎样的怪物。
可是当她看到盛两意强颜欢笑的样子,就觉得,一切都没所谓。
盛相欢夹了一块玲珑琵琶肉在伏城碗中,伏城抬眼看了一下她,盛相欢霎时只觉心中发颤,这三日无形的折磨已经快让她身心俱疲,以至于对面前这个男人有着恐惧的生理反应。
她低头躲过伏城的眼睛,又夹了一点在他的碗里,“相公,多吃点。妹妹看着呢。”
她好意提醒道。
当夜,朝廷要事,伏城并未多留,直接就走了。
幸好他走了。
盛两意后怕的待在房中。
她一刻也不想同他多待。
第二日,她在花园遇上了盛两意。
盛相欢脑子转了转,上前采撷黄花,缓缓转身,“呀,少遇。”
……
爹将她叫去了书房,给了一碗多子汤,看着她喝下去。
盛相欢心道:反正那个怪物,也不会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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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城的确是个绝世良才,深受帝皇赏识。
可是除了她,无人知道。
只有每次伏城不归府时,她才敢睡个安稳觉。
若是他回来了,心情好时,盛相欢只要不出现就好。
若是心情不好,则必是要去她房中的。
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解了扣子在那坐一整夜。
盛相欢躺在床上哆嗦,那三日泡在水中生不如死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她亦不知道伏城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
他坐在那把椅子上,暗夜中对着床的位置。
即便是盛夏,她也觉得凉的慌。
怪物!
盛相欢咬着牙在心里怒骂。
怪物突然动了。
然后走了过来,猝不及防的给她喂了个药丸。
盛相欢疯狂咳嗽了起来,从床上滚落了下去,“你给我吃了什么?”
她看不清男人的脸,却觉得他仿似在笑。
“让你听话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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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她撞到了一个丫鬟。
丫鬟拿着的东西也掉了下去。
盛相欢随口道:“什么东西?”
丫鬟却语无伦次的。
“奴…这是大人的香包。”
盛相欢心情不好,便道,“给我瞧瞧。”
丫鬟面露难色。
盛相欢起疑道,“怎么?”
她拿过来,闻了一下。
不就是最近几月伏城身上的那个味道么?那这个丫鬟,在怕什么?
盛相欢留了个心眼,掐了点粉末,再把香包还给丫鬟。
她经过一个药房,鬼使神差的,进去看了看。
在那里,她闻到了一个味道。
好熟悉。
“这是什么?”盛相欢忍不住问。
妇人抬头看了看,回答道,“绝子汤。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才要的。”
她整个人一下子如坠冰窖。
盛相欢缓缓伸手,摊开一个手绢,里头是一点药粉,“这是什么?”
“麝香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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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虹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纵渊一下子跌落在地上。
这是同他交好的祁王府小厮带来的消息,此时公子还在宫中处理政务,纵渊方寸大乱。
再过一月,他们便要成婚了。
纵渊赶到御风河时,已经来晚了。
听闻,郡主当街抱着女尸,纵马奔回了王府。
公子回来后,纵渊问他要不要去祁王府。
公子不再是曾经清冷严谨的公子了,他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自己在悬崖的边缘悬吊。
他摇了摇头,吩咐道:“查。”
……
那一日之后,盛相欢身边的大丫鬟碧染被折磨致死。
死状惨不忍睹。
她死时,就绑在盛相欢的面前。
盛相欢体内的药毒发作,又亲眼看到碧染凄惨的死状,登时疯魔了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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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宗三十三年。
伏城告诉自己——这是伏家的仇,他不得不报。
事实上,他终究心软了。
仅仅是个软禁罢了,她却还跑来求他。
不过此事,他却在第二天才知道,在这之前,盛相欢让她在府门跪了一夜。
那一夜,盛相欢看着自己的腿,不住的往后退,“不,你不能那么做…你不敢的,你不敢的…”
伏城却轻笑,“对你,我有什么不敢的?”
……
两年里,他无数次的克制自己,不能,不许。
可是看见盛两意时,所有的不能都崩溃瓦解。
她瘦了好多好多。
谁欺负了她?
是傅中衍么?
从太医口中,他知道了她小产过。
那个混账男人。
可即便如此,盛两意却还是为他求饶。
她竟为他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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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相欢不知道偷跑出来同两意说了什么。
伏城赶到时,两意说:“滚开。”于是他再也不敢上前。
两意,两意。
他落荒而逃。
一个时辰后,纵渊失魂落魄的进了书房,在一边踌躇不敢说话。
伏城捏了捏鼻梁,“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她又怎么了?是闹着不想喝药么?”
伏城摇了摇头。
“罢了,若她不想喝,便不用喝了。”
“盛相欢方才同她说了什么?问出来了没有?”
“对了,你去找点稀奇玩意儿给两意瞧瞧吧,她整日都这样,怎么能好起来?”
伏城放下笔,“若她惦记祁王,你去跟她说,只要她把病治好了,我便让祁王归位。若她恨那负心汉傅中衍,我便绑着他来见她。”
纵渊张了张嘴,却还是无力的闭上了。
伏城扫了他一眼,“怎么了?”
纵渊双脚一软,直接跪倒。
伏城不说话了,淡淡的看着纵渊。
纵渊眼一闭,心一横的开口:“公子,郡主她……”
“出去!”
纵渊一愣,“郡主……”
“滚。”
纵渊退下后,伏城从左边一个暗格中取出了许多张画卷,慢慢的都展开。
每一张,都是盛两意。
他抚上平和的毫无声息的纸张,低语问:“你不会的,你不会的。”
“盛两意,你怎么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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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女儿还给我。”
祁王一夕之间,仿若一个垂暮老人。
他痛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还给我。”
“他们都说她死了,是不是?”
伏城背过身,“她没有死。”
“我今天来,只是想替她收拾一下东西。她觉得闷,想要自己的首饰朱钗打扮玩。”
盛亦亭自嘲的在身后笑开。
“你恨盛家,便恨我就好。你凭什么……凭什么!”他冲上来,从身后给了伏城一记。这一下,下手极重。伏城直接半跪在地上,却哼都不哼一声。
盛亦亭摇摇晃晃的站稳,这个半生从不落泪的男人,竟是一刹红了眼眶。
“果然,作孽,作孽啊……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伏城猛地抬头。
“什么将军,明明是个叛国之人。我救了他儿子,却害了自己的女儿…这不是冤孽,这是什么…”盛亦亭俨然已经魔怔。
伏城充耳不闻,站起来踉跄着往外走。
丫鬟收拾好了盛两意的东西,抱着过来了。
伏城却从那透明的首饰盒里看到了什么,他示意丫鬟打开。
那是一个半翅蝴蝶状的朱钗。
伏城拿起来,对着自己的肩膀,用力戳了下去。
再撕开肩膀处的衣服,低头看——
和那一夜之后的伤痕,一模一样。
丫鬟在一边瑟瑟发抖,不懂为何首辅突然自残,又突然仰天大笑。
她只是在首辅快转身时偷偷瞧上了一眼。
他的嘴角,已经开始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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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相欢半人不人,半鬼不鬼的在地牢中垂挂着。
有人进来了,她听不清。可是她用一只残眼看到了那人手中的东西。
她咧开嘴笑,含糊微弱的发爽,“你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了!”
“你大概不会想到吧,那一夜根本不是我,是盛两意。还有,从始至终,她喜欢的,也只有你一个。”
“你觉得是我害死了她么?是你啊,伏城。是你啊!”
她的话戛然而止。
死人当然不会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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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说,首辅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