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小娇妻总是失忆(46)
晏映回眸,发现是谢九桢。
“大人,”这一愣神,原随舟早已跑没影了,晏映看了一眼玉仙楼门口,“原师兄怎么了?他好像有些不对……”
她脸上难掩担忧,对原随舟是真心实意在关心,可落在谢九桢眼里却异常扎眼。那样无辜又纯真的一张脸,其实从来都没变过,她行事随心所欲,率性潇洒,说忘就忘,一点都不犹豫。
谢九桢忽然上前一步,将她逼到栏杆角落:“你怎么会记得原随舟?”
晏映定定地看着他,觉得他双眼摄人,却又有一丝浅浅的落寞,她后背抵着栏杆,退无可退,小声回道:“我们是同窗啊……”
谢九桢知道她不明白自己在问什么。
“大人,”晏映握住他手腕,强行掰开他的手,又整了整自己衣冠,自顾自地说着,“您这样可不行,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在外头要注意些。”
她这样的话说过两遍,像是在暗示什么,谢九桢眉头跳了跳,反问她:“什么家室?”
晏映摸了摸自己手臂,偏头看着别处,脸上红红的:“就是已经娶妻,在外便多有不同,我喝过的茶水您怎么还能喝呢,何况我还没出嫁呢……”
她没束胸,也没上妆,虽穿了男子衣服,任是谁都能看出她是女郎。
谢九桢觉得眉心噗噗跳,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我娶谁了?”
晏映一听,眯着眼想了想,陷入沉思之中,谢九桢见了,发觉也许可以这样引导她想起从前,又继续说了一句:“你好好想想,我娶谁了。”
晏映敲着额头,刚才那些话都是她脱口而出,是潜意识里的东西,可要仔细深想,又不一样。半晌之后,她胡乱地摆了摆手:“是谁我忘记了,总之她是一个举止优雅落落大方有倾城之容颜及佐世之才华的人,这样的妻子可遇不可求,大人莫要辜负了。”
谢九桢听着她那一连串的溢美之词,眼睛微微睁大一些,顿时觉得更加头疼了。
不仅忘记了他,还捏想出一个人来,而这个人,似乎说得就是她自己。
谢九桢又揉了揉眉心。
“大人莫要辜负她啊!”晏映还在强调,嗡嗡的声音在谢九桢耳边回响,他闭着眼睛,忍了片刻,说了句“好”,再睁眼时,眼前人已经走出好几步远了。
晏映冲他挥手:“大人记住今日的话啊。”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谢九桢看着她消失在门外,心中隐隐约约泛起酸涩,不知该高兴还是失落。
她仍记着成为他妻子的模糊的自己,可是此时此刻,对于他“已有妻室”的事实,却毫不在意。
她不喜欢他了。
晏映追着跑出去,看到来时的马车还在,碧落跟清月候在一旁,她走过去,追问道:“看到原师兄了吗?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第28章 先生心。
问了碧落和清月, 只说原随舟白着脸匆忙离开,并不知道去了哪里,晏映觉得定然是那个可怕又奇怪的谢九桢说了什么重话, 伤害了狂放高傲的原师兄那颗脆弱不堪的心,以致他心情崩溃,才丢了她独自离去。
这会儿不一定躲在哪个角落里锤墙呢。
晏映虽然不放心, 但也不至于太过担忧,原随舟这个人就是忘性大, 什么情绪都来得快去得也快, 受了先生批评这样的事应当能自己妥善调整好。她遣了原府马车让他们先回去,带着碧落和清月在这条街上又逛了逛,等到日落时分才回府。
偷偷回到闺阁换完衣裳, 正好舒氏身边的篮彩过来了, 说大公子已经回府,前面开始准备年夜饭了——晏晚在夫家过年,除夕不在京中。
晏映没被发现,松了一口气, 回头嘱咐两个人:“就说我在房里睡了一天, 可不要给我露出马脚啊!”
碧落忙点头,显然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事。清月才在晏映身边呆一年有余, 之前晏映因为守孝异常收敛,后来又匆匆嫁到了谢府, 如此有失体统的事甚少做过, 所以她不知小姐这样胡来。
她现在倒是有些理解小姐为何敢冒名顶替二公子来洛都求学了。
天生反骨,胆子和主意都不是一般的大!
晏映收拾妥帖后才赶去前院,舒氏刚从病中恢复,就已经把阖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除夕团圆佳节,府上新挂了栩栩如生的花灯,一派喜气洋洋。
晏道成为了不让女儿烦恼,封了所有人的口,没人提那些晦气的事,他也藏起所有不安和忧虑,陪着一家人吃了顿和和美美的年夜饭,看到女儿又像没出事前那样开心喜悦,突然觉得多少苦咽下都值了。
晏映兴高采烈地拉着大哥二弟出去放烟花,一桌子饭菜变成了残羹冷炙,晏道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底尽是担忧。
舒氏知道他担心什么,捧着热茶喝下一口,才幽幽说道:“不然咱们就搬离洛都吧,这样提心吊胆,命都握在别人手上,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晏道成有些后悔,当初如果不是他意气用事远离京城,手上但分有个把权力,何至于落到如今这副任人宰割的境地。
“那天听谢九桢的意思,似乎也同意合离,咱们这边反而有些骑虎难下,三哥因为玉仙楼那件事一直怨恨我,怕是就等这个机会呢。”晏道成叹了口气。
舒氏却有些气不过:“明明是他们心怀鬼胎,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罢了,为何要处处跟咱们过不去?”
理是这个理,其实从始至终他们都没做错什么,可是道理如果有用,这世上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不公平的事。若想过得恣意快活,手中还是要有权势和地位,有跟人叫板的资本,晏道成觉得自己仿佛走到一条死路的尽头,又无法回头,心底着实难熬。
晏府花灯缤纷,有人却愁云惨淡,谢府灯火氤氲,里面也照样没有一点喜气。
栖月阁上下光亮耀眼,投落的影子摇摇晃晃,除夕夜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以前更加清冷些。
星沉觉得,自从夫人离开侯府之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了生气。
谢九桢在望月阁同秋娘用了年夜饭,屋里只有两个人,却用了两张桌子,中间像相隔了一条忘川。秋娘从来不跟人亲近,也不让任何一个男子靠近,其中包括身体里流了她一半血的谢九桢。
秋娘是他的母亲。
在阖家团圆的时候,他就坐在这里,可是对面的人却不认识他。
洛都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了遮掩身份,谢九桢不能跟她相认,只能予她安稳,然后将她藏在望月阁。
他有时会庆幸秋娘不记得他。
寂静的房中偶尔发出几声碗筷轻碰的响声,因为他的压抑,对面的人好像在刻意放轻动作,却不知这样的小心翼翼都被他看在眼底。
那个丫头好像也是这样。
谢九桢突然搁下筷子,垂眸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在一瞬间变得索然无味。他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闷闷的,听着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无缘无故想起晏映,无缘无故想起每日同他用饭时她的一举一动。
刚刚听到那个丫头亲口说把他忘掉时,他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波动,因为同样的事已经经历过一次。
可是这样的钝痛是缓慢而绵长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侵袭。
秋娘默默咽下口中的羹汤,抬眼看着他,犹豫着问道:“你笑什么?”
秋娘不常跟他说话,所以听见她的声音时,谢九桢有一瞬的愣怔,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眼中落下一片幽芒:“没什么。”
“你不开心?”秋娘异常好奇,皱着眉追问他,虽然确确实实听到了他在笑,可她却能感觉出他并不开心。
谢九桢慢慢擦了擦嘴,从凳子上站起来,他自始至终沉着脸,忽略了她那句问话,拿上置衣架上的外袍穿上后,对她弯了弯身,然后转身要走。
“等等!”秋娘忽然面露急色,也跟着站了起来,声音放大许多。
谢九桢转头看她,就见秋娘有些迟疑,眼神忽忽闪闪,又不敢跟他对视了,她小声道:“映儿……什么时候可以……再来看我?”
她垂着头,声音听着有几分可怜,好像在祈求什么。
谢九桢神色复杂,转过身面向她:“你喜欢她?”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秋娘从来没有这样眷恋一个人过,望月阁所有服侍她的下人,秋娘都不曾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