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小娇妻总是失忆(34)
秋娘是他很在意的人,晏映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自己和她亲近。
谢九桢静静地看了二人许久,最后轻轻点了下头,算是默许,晏映一喜,扭过头来看着秋娘:“可以,我可以每日都来陪你!”
“但是现在天色太晚了,你得先睡觉,这样明日我来时,你才不会呼呼大睡。”
秋娘刚要欣然拍手,就听见晏映后面那句话,她悻悻地放下手,虽然不舍,可还是点了点头。
下人得了眼色,拉着秋娘回房休息,秋娘一步三回头,像是离别的妇人舍不得自己远行的夫君似的,晏映不停朝她挥手。
正厅中一下变得安静,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谢九桢忽然抬脚走过去,弯身将地上的剪刀捡起来,在手中打量一番,再开口时寒气逼人。
“是谁把剪刀带进来的。”
望月阁的下人闻声扑通跪了下去,趴伏在地不敢说话,唯有一个长相清秀的丫鬟求饶道:“大人下令过后,望月阁的利器都收起来了,就是竹筷都不敢让秋娘子用,更不会拿进来什么剪刀,还望大人明察!”
晏映刚进来时心中就有疑惑,秋娘这个样子明显不是第一次,就该仔细着点,收起所有能伤到她的东西才是,没想到先生确实也是这样做的。
可剪刀还是出现了,就说明是有人刻意为之。
晏映仔细地看了看谢九桢眼中的剪刀,发觉有些熟悉,她走过去,将剪刀拿过来,放在手中比量比量。
那枚剪刀柄上用红线缠着,是怕硌到手,晏映用过的,都用红线再缠一层。
这把剪刀是她的。
谢九桢看着她,沉默不言,但眼中有审视,晏映将剪刀收起来,冲他福了福身:“既然是内院发生的事,理应由妾身负责,这件事就交给妾身去办吧,妾身一定给相公一个交代。”
她微垂着头,低眉顺眼,在外人面前像极了一个举止大方得体的主母。
谢九桢的眼神却顿了顿。
“按你说的办。”半晌后,他低声说了一句,擦过身离开了,晏映眨了眨眼,追着走出去,想要把胳膊上搭着的厚氅给他披上,奈何自己个子不够高,只好叫住他。
“相公,外边冷,把这个穿上吧,别受凉。”她从来没如此操心别人过,自觉已经想得够周到了,倘若有心的人,该给她一声夸奖,或者一句谢谢。
可是谢九桢什么都没说,把厚氅接到手里,转身便走,背影消失在蔓延的灯影里,看方向,他不是回栖月阁,而是去了前院。
晏映心中忽然堵了千斤巨石,有种云雾弥漫,而她置身其中怎么也找不到出路的感觉。她等了一天,觉得先生该跟她说些什么,她第一次嫁人,第一次同心爱的人有了鱼水之欢,可是好像一切都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不快乐,不温存,什么都没有改变,先生没有像她爹爹一样,对娘亲嘘寒问暖。
反而是她一直在关照他。
晏映抿了抿唇,有寒风吹过,身上披着狐裘也不觉得温暖了,她加快脚步,自己回了栖月阁。
侯府中的灯一直都是亮着的,黎明之时才会熄灭,府中的小路被灯火覆盖,为风声鹤唳的冬日平添了暖意,谢九桢却一眼也没看周身的光亮,他直直向前走着,脚步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乱。
鸣玉有些担忧:“大人,您——”
“闭嘴。”谢九桢烦乱地喝止了他,再没有一贯的风度。
揽月轩就在前面,谢九桢快步走了进去,进门之后便回身将门关上了,鸣玉被挡在外边,脸色焦急,想要冲进去,却又不敢,只好在门外徘徊。
星沉不知从哪里赶了过来,鸣玉见着他像遇到救星一样,跟他商量:“用不用把魏仓公请过来?大人情况不太好。”
星沉眯着眼:“大人刚从望月阁回来吧……他让你请魏仓公了吗?”
鸣玉摇头:“是我想要自作主张。”
“那还是算了吧,”星沉沉吟片刻才道,他看了看揽月轩,“这么晚了,不一定能把他请过来,何况大人应该不想惊动别人,咱们在外面守一晚吧。”
魏仓公又叫魏济,是掌管大胤粮仓的太仓长,有一手枯骨生肉的医术,华佗扁鹊再世,洛都人都尊他一声魏仓公,但他性情古怪,并不是谁请都会出手的。
鸣玉点了点头,同他一起站在门外值守,时刻仔细着屋里的动静,但并未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便觉得大人已经睡下了。
谢九桢坐在灯下,屋中最亮的地方,他看着自己的手,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然后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右手抚着胸口不停地喘气。
只要一闭眼,就有令人窒息的黑暗袭来,有人不停地在他耳边说着话。
杀人,杀人,杀人。
好像他人生从此只有这一个目的了。
谢九桢按着胸口,忽然摸到脖颈上垂下来的带子,是身上披着的厚氅。呼吸终于渐渐归于平稳,眼中躁动的狠戾也消失不见,背后的汗微微发凉,像从鬼门关有过一遭,他轻轻笑了笑,往后躺下。
再闭眼,眼前都是那个娇俏妩媚的影子,对着他笑,对着他嗔,对着他哭喊求饶。
谢九桢躺在地上,拥着温暖的厚氅,渐渐睡着了。
栖月阁的人却并没有熄灯安寝。
晏映回去之后,便紧锁房门,把所有人都摒退,只留下清月一个人,她坐在桌子旁,手边是那把剪刀,身材虽娇小,却有一丝不怒自威的气势。
清月紧着手站在她身前,脸上惶惶不安。
“清月。”
“在!”
晏映看着她:“我把你从城郊捡回来,从来没过问你的身世,是害怕你有什么难言的过往,问你则是揭你伤疤,我已经为你考虑得够多了。”
清月跪下去:“夫人美意,奴婢全都知道!”
“那你还是不想说吗?”晏映看着她,见她沉默迟疑,肩膀抖得厉害,不知是害怕还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之前几次,我观你谈吐非凡,便知你绝非寻常乞丐,但你姓甚名谁于我来说并无关系。只是今日你见到秋娘时脸色大变,已被先生看在眼里,加上望月阁突然出现一把剪刀实属诡异……”
晏映把剪刀扔到地上:“你看看,这是从栖月阁出去的,我不想怀疑你,但是你总要给我个说法,只要你解释清楚为何看到秋娘会那么慌张,先生那边,我自给替你周旋。”
清月猛然抬头:“夫人不怀疑奴婢?”
“怀疑不怀疑,取决于你的解释。”晏映冷声道。平时见她笑惯了,突然严肃起来竟然也让人背后发冷。
清月却知道晏映留她一个人在这,就是给她机会,其实心底里是相信她的。
“那剪刀不是奴婢偷走的。”
晏映没出声,等她继续说,清月犹豫很久,才微微叹了一口气,决计不再隐瞒。
“奴婢是从掖庭逃出来的。”
晏映睁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掖庭属宫中建筑,里面多是一些因家中犯事而没入掖庭的女眷,寻常宫人到岁数即可放出宫去,可这些罪奴却是不可。
从掖庭里逃出来,被抓住是肯定会赐死的。
清月抬头看她,眼中含泪:“奴婢不说,是怕夫人会因此而赶我走,可每日跟在夫人身后,奴婢一直战战兢兢,从未睡过一天好觉,就怕有一日东窗事发,会牵累夫人……”
晏映直视她,眉头紧紧皱着:“可有人会认出你?”
清月摇了摇头:“能认得奴婢的人,都在掖庭,平日出不了宫。”
“你应该早些告诉我,有些场合我就不会带你出去了,”这种事情半分马虎不得,好在她在洛都不常出去,大抵也只有去淇阳侯府上赴宴那一次,“今后你最好还是待在侯府里,哪也别去了。”
清月苦着脸等待晏映责骂,却没想到只得到一句叮嘱,有些难以相信:“夫人不怪奴婢,不赶奴婢走吗?”
她如实相告,已做好了离府的打算,却没想到晏映对她这么好。
晏映摇了摇头:“这事我还是同先生商量商量,倘若他容不下你,我便把你送到父亲母亲身边,你放心,我不会赶你走的。”
清月一听,大为感动,俯身磕了三个响头,再说话时已有些哽咽,晏映扶住她,细声问她:“那你又怎么会认识秋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