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海探案录(100)
“去死罢!”
怒吼之后,是血腥味和惨叫,她早已做好牺牲一只脚的准备,却没想对方竟极为自负地送上自己的手背。
“听过传言么?环海县的南楚杉会吃人。”因着挣扎,她的发带脱落下来,乌发四散,映衬嘴角那抹冷笑,倒真是像个来索命的女妖。
咔吧。
另一只脚腕遭受同样待遇。
那人冷道:“你吃不了我。”
“你会死在这儿。”
“陪着萧予戈一起,去死。”
南楚杉换手举刀,“是么?我不信。”言罢,又是狠厉一扎。
咻咻两声风过。
第一声,打的是她手里的刀;第二声……
南楚杉察觉不出,只又闻到浓烈的血气,而后房内多出一人。不等她反击,屋内烛光又起,一黑衣蒙面男子单膝跪在她身侧,身后还背着个箭袋。南楚杉恍然发现,床底下的黑衣人的脖子被一只羽箭穿过。
“你……”
“属下来迟,请姑娘责罚。”说着,又取出匕首,削下那黑衣人的手指,将南楚杉的脚腕解救出来,扶她坐到桌边,顺势又把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踹去床底下与同伙作伴。
南楚杉:……
“子槿?”做事这样狠辣,动作这般行云流水,还能从眼里读出些许嫌弃之色的护卫,恐怕只有她大哥才能培养得出。
黑衣男人一愣,“子槿是南先生的人,属下不是他。”
“那,你是谁的人?”
“属下只认玉佩。”
玉佩?南楚杉解下腰间汤婆婆送的那块在男子面前晃了晃,“你说这个么?汤家?”
“不,是萧家。”男子的声音带着点少年稚气,音调不自觉地上升,“属下是三公子的暗卫,姑娘可以唤我朱雀。”
“青龙,玄武和白虎呢?”南楚杉系好玉佩问道。
“正在隔壁客房等候,请姑娘移位。”
南楚杉挑眉,“移位?”
“得罪了。”
朱雀翻身蹲下,“请姑娘上来。”南楚杉弯身捞回发带束发,“不必了,你给我根棍子,我能自己走。”
“姑娘的伤还是莫要移动得好。”
“反正就在隔壁,不如你将我与椅子一道搬去?”
“可。”
开门的玄武:……
等候的青龙、白虎:……
青龙率先回神,“朱雀,玄武,将姑娘抬上床,我来为她治伤。”
“不用了。”南楚杉坐上床后伸出手,“把药给我罢,我自己来。”
“未能安然将姑娘护送上京,是属下们失责,还请姑娘给我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否则,我们无面去见三公子。”
“好罢。”
青龙小心翼翼脱下南楚杉的鞋袜,双脚脚腕上已是一大片青紫。
“或伤到了骨头,姑娘若是觉得疼,可随时喊朱雀来掐。”
“不必,给我块手帕即可。”
白虎寻出块手帕洗净,对折后递上,南楚杉将之攥紧,“开始罢。”就在青龙下手前一刻,她咬住手帕,双掌紧按床沿。
朱雀的眉头紧攥在一处,不自觉地握牢自己的手,又听几声闷哼,赶忙松手跑去床前查看,南楚杉虽是大汗淋漓,眼神却仍旧清明,正疑惑地看着他。
“朱雀,你来做什么?退下。”青龙轻喝。
“我刚才听到姑娘叫唤了。”
“姑娘没有发出声音。”青龙已开始为她架木板绕绷带,“快些回去,是想让夫人挖你的眼么?”
朱雀应了两声,瞧一眼始终紧闭双眼的青龙,讪讪回到原位,而后见白虎不住吹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手。
“你怎么也在紧张啊?”他嘿嘿地笑了两声。
白虎恼了,“紧张你个头,你刚才握着的是我的手!”
“…好了,姑娘这两日还不可走动,有事吩咐属下们即可。”青龙摸索着帮她穿好鞋袜,随即睁眼低声道:“三公子那儿,大小姐自有对策。还请姑娘在此暂歇,三日后,我们准时启程。”又对自外进来的玄武道:“姑娘的行李可是拿来了?”
“嗯。客房也处理过了。”
青龙点头,接过包袱放在南楚杉手边,“姑娘先歇息罢。京城的事,我们会想法子探得,力求万事无误。”
“有劳。”
青龙一行人离房,南楚杉当即侧倒在枕头上。
萧家的人?玉佩?三公子?
她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摸索着玉佩的纹路,萧家三公子,难不成名唤予歌?
“查到了么?”
玄武抱拳,“回夫人,是祁家的死士。”
“当真?”
“不错。”
妇人遥望窗外绚烂的灯火和星辰,“陛下是祁,宣王也是祁,诸位娘娘冠着的也是祁姓。玄武,告诉我,是哪一位?”
“若属下没有认错的话,那人身上的纹身,是易家的祁。”
“真是有趣。”
青龙躬身,“南先生已达京城,可三公子却依旧毫无踪迹。夫人,可是要加派人手?”
“不用,人多眼杂,容易暴露。你们好生保护小杉儿,其余的事莫管。”
“是!”
纪司墨正与前来做客的官员对弈,门房前来通报昴先生回府,那官员见他一下子有了精神,心知自己不该久留,赶忙起身作辞。纪司墨同他客套两句,着管事送他出门,又遣门房请昴过来。
那官员恰与昴擦肩而过,登时有些站不住身子,亏得管事适时搀扶一把,这才没有丢了脸面。
“义父,孩儿已将人带来。”昴低垂着眼,恭敬禀报。
纪司墨推近自己一口未动的参茶,“我儿一路辛苦了,快坐下,让义父好好瞧瞧。还有这参茶,趁热喝罢。”
“孩儿听闻萧大人现身了?可是,柳栖她……”
“你我父子久别重逢,莫谈这些。恰好与客人下了一半的棋,你来陪义父走完罢。”
“是。”
☆、身无择行
棋局毕,灯花落。
纪司墨由管家陪同回房歇息, 昴收拾好棋盘, 离府回到自己的住处。
环海杀婴一案初审如期而至, 因着案情重大,除主审的曹秉章外,另有帝王指派的霍青、报案的赵吏使旁听。
“带嫌疑人上堂。”
惊堂木响,扮做萧予戈模样的南楚枫跟在卫兵入内,瞧着有些困倦。
“萧大人, 近日有人举报你勾结环海富商贩卖婴孩,牟取暴利。你可认罪?”
南楚枫懒懒抬眼皮看他,“证据呢?”
“带人证!”
书生打扮的青年哆嗦着行了礼,“参见曹大人, 霍将军。”
“堂下何人?报上名姓。”
“小生是环海县的住民陶渊典。”
南楚枫上下打量他, 一言不发。
“陶渊典, 你可认得你身边的男人?”曹秉章温和询问。
陶渊典忙点头,“是我们县衙新上任的县太爷, 萧大人。”
“本官问你, 既然你只是一介平民,为何称自己手中有证据?”
“回大人,”陶渊典拱手, “小生先前曾在环海县万事屋内做事,而这证据正是在此期间获得。”说着,他从怀里摸出几张纸,交给附近的卫兵, “这是万事屋的账册记录。听闻陛下时常会派官员微服前去各地衙门抽查账本,南师爷才会让他们将这些见不得光的账目记录在万事屋中。”
“但依照本官的调查,环海县万事屋并未出现偷税漏税的情况。”
陶渊典面不改色,又是一个鞠躬,“因为他们有阴阳两份账本,平日里依照阳本上的账目缴纳税款,而暗地里则是依靠阴本敛不法之财。今日小生递交的,正是阴本中的一小部分。”
曹秉章闻言,当即着知鉴将两份记录进行对比,又望向南楚枫,“萧大人对此,可是有话想说?”
“万事屋的账,他的确碰过。”
霍青蹙眉。
“可依我的记忆,万事屋现任主管南楚柳姑娘似乎只让陶先生做委托金以及日常开销的申报,不知陶先生是从何处得来的‘阴本’残片?先不论这份残片的真伪,单是入室盗窃一罪,恐怕就要让陶先生吃点苦头了。”南楚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陶先生不想为此辩解两句么?”
陶渊典并不理他,只是冲着霍青和曹秉章拜了拜,“两位大人明鉴,小生只是在无意中发现的这份残片,且要是万事屋真的干干净净,又何惧小生所谓的‘偷盗’呢?”
“你说这是无意间发现的?那我问你,在哪里发现的?”南楚枫忽视霍青投来的眼色,冷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