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春色(57)
皇后冷笑一声:“她是为了贵妃而死,你扪心问问自己,不过数月,贵妃身边的人都换了几波了?”
“你自以为是贵妃的陪嫁,可贵妃是怎么对待你的?她小产后首先做的便是杖责你,要知道,许姑姑便是杖毙而亡的。你有几条命待在她身边?”
皇后自以为是地挑拨着。
翠屏并不回话。
等到皇后将所有话说完,翠屏才福身告退:“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便先回去了。”
待到翠屏走远,甘凛微才问皇后:“娘娘,她怎的如此不识好歹?您是一国之母,她竟如此对待你!”倒是忿忿不平得紧。
皇后转头笑了笑,而后拍了拍甘凛微的脸蛋:“傻孩子,本宫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本宫不过是试探试探她的态度罢了。”
“如此瞧来,翠屏对其主子,极为忠心。”甘凛微恍然大悟。
皇后喟叹道:“能有此等忠仆,着实叫本宫羡慕。”
从来再好的猛将都不如一个全身心为主的忠仆。
且崔兰音身边还有这么多为她前赴后继,不惧生死的男人,包括陛下。
她凭什么?
“你说,她凭什么,凛微。”皇后发问,忽而回头,笑得灿烂诡异:“为什么本宫不配?他们都觉得本宫不配呢。”
可她,偏要配得上呢。
第47章 暴雨
眼瞅着到了夏天的尾巴, 原本晴好的天,却一阵阵下起雨来,颇有江南雨季的样子。
清河百姓也都连连称奇, 怎的今年雨水这般的多,雨像豆子似的, 不要钱地往下撒,浇得人是心潮身也潮。
雨势颇大, 几乎寸步难行。
只是早已定下回程的期限,也不好耽搁,便也只能在雨幕中前行。
好在是大雨总是一阵一阵的, 过了时间便只是小小的一点细雨,并不碍事。
京中探子传,张郑二臣把持了朝政, 将皇后软禁在启祥宫, 因着其余宫妃和皇子公主们前些日子去了广贤寺中祈福, 途中忽遇山路崩塌,出不得寺庙, 便索性在山中住下了。
倒是凑巧。
生生免了一场灾祸。
朝中气氛早已剑拔弩张。
以皇帝为首的宋将军、南大人等皆对张郑二人侧目而视, 只可惜张郑二家在先前的金吾卫中有着不少的旧人, 这些旧人因不满皇帝撤换,索性投了张郑而家。
这些人对宫闱地理,是再熟悉不过的。
张郑二人也算是变相控制了皇城。
饶是宋将军兵符在手, 可奈何大军无诏不得入京。
况且张郑二人将京城围得铁桶一般,寻常人根本递不出消息。
容璟取下鹰隼爪上的信笺,顺手摸了摸那鹰隼,笑道:“乖,好好传递消息, 此间事了,朕必好好犒赏你,带你去围猎,可好?”
那鹰隼仿佛孩子一般,在容璟手心啄了啄,而后盘旋在头顶飞了一圈,又叫了一声,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絮絮被鹰隼的叫声吸引而出。
“陛下这鹰养得好。”这是真心赞叹的。
谁曾想,容璟竟不走寻常路线,叫围猎所用的鹰隼来往送信。
鹰隼不似信鸽,遇到危险尚有能力一搏,且它是猛禽,最难驯服,皇城中人应该也想不到,皇帝竟能以它做信使。
“这鹰隼,是朕途径漠河所得,当时,它还是只小鹰,被猎人射伤了翅膀,机缘巧合之下便跟了朕。”
容璟语露骄傲。
草原人将鹰隼比作人与上天间的信使,一向对其极为尊崇,能驯服鹰隼的勇士,在草原都是受尽爱戴的。
可惜絮絮并无那方面的机敏意识,瞧着那鹰隼飞走后,便再没理会容璟,自己钻进了马车,舒舒服服地坐着了。
容璟得了个没趣。
皇后将帘子放下,唇线稍抿。
甘凛微能感觉到皇后目前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是以也不敢多嘴,只是静静坐着,给皇后斟了一杯茶搁在小几上。
皇后盯着自个儿手中的茶盏,先是瞧了一眼甘凛微,而后微微笑了起来。
“崔兰音,你的好日子不会太久的。”皇后将茶水一饮而尽,忽得“咣当”砸在小几上,愣是将甘凛微吓得不敢抬头。
良久,皇后才摸着她的脸道:“傻孩子,别怕。本宫要给你最好的。”
是夜,狂风暴雨。
郑家派的先锋兵果然来了。
营帐的火光叫雨浇得忽明忽灭,暗沉沉一片,那一小队人吗便趁着万籁俱寂时悄然摸上来。
先是抹了巡逻的卫队的金吾卫们的脖子,而后悄声摸进营帐......
雨势小了下来。
“中计了!”不知谁道。
两处竹林忽得火光大盛,金吾卫将营帐所在地团团围住,一时间竟亮如白昼。
絮絮与皇后围着兜帽,其余人暴露在雨下,身上的衣裳尽数湿透,显然是潜伏已久。
方才一阵乱斗,场中偷袭之人所剩无几,活着的也是衣衫褴褛,狼狈至极。
其中一人看着容璟所在,奋力举刀前往,只是还未挨到衣角便被金吾卫首领童观射杀。
“不自量力。”冷漠且轻蔑。
然而那人的刀却未对准容璟,而是絮絮。
唯有备受宠爱的崔贵妃才能站在陛下身侧。
那人拼着最后一口气,将手中的刀掷向絮絮。
“兰音!”
“逆贼敢尔!”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那人欣慰地闭上双眼,双手失去力气,整个人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温热的血溅在脸上,絮絮抱着容璟倒在地上。
平生头一回,这样抱着一个濒死的男人,也是平生头一回,被这样的热血喷溅满脸。
她失魂落魄地摸着容璟的脸:“容璟......你可别死啊,你怎么能为了我死掉呢?我怎么承担得起。”而后转变为哭音:“我不准你死!容璟!你听见没有?”
“容璟,你若死了,那我也便陪你一起吧。”
她伸手握住容璟胸口的刀刃,握得满手的鲜血,却仍不停下,直到一双手将她强硬拉开。
“我没事。”
“御医!御医!还不快来!御医,你死到哪里去了!”童观扯着嗓子喊道,微微颤抖的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在场的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好在是虚惊一场。
陛下无事便好。
御医被拉到容璟面前,稍加诊治,道:“陛下福泽深厚,并未伤及要害,只不过是皮外伤,稍加调养便好。”
童观立刻跪下请罪:“臣有罪!”
金吾卫跪倒一片。
雨淅淅沥沥地往下落。
絮絮将自己身上的袍子扯下,盖在容璟身上,忙道:“还不快将陛下挪进营帐!”
身边的皇后从方才起都一动未动。
直到此刻。
皇后抽出身旁金吾卫腰侧的剑,直直走了过去。
“大小姐......原来......原来是你!”一剑毙命。
皇后剑扔在叛贼尸身上,冷冷道:“天亮之前,处理干净。”
数年之前,容璟谋朝篡位,便是这位皇后陪着一起篡的。而今皇后仍在身边,风姿不减当年。
金吾卫热血沸腾。
人人都慕强,金吾卫自没什么不同,皇后杀伐果断,全然不似闺中女子只知惊慌错乱,叫他们心生钦佩。
如今皇帝身患重伤,显然不适合再劳心劳力,这之后的事情和路程,便要靠皇后带着他们走完了。
容璟陷入昏迷前也道:“一切俱听皇后的。”
与此同时,皇后却有些心神不宁。
眼睛一闭,满是那人死前的诘问:“大小姐,怎能是你!怎会是你!”
父亲精心养着的死士,自然是认识他的。
从前帮助容璟谋朝篡位,父亲的死士曾短暂地交由她带领过。
而今晚死的人里,有一半都是她曾经的部下。
“我,郑柔嘉,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皇后自梦中惊醒,缓缓擦掉面上的泪水。
怪只怪他们跟错了主子。
夜深了,雨也停了。
营地的士兵多无聊,闲时便聊起了皇后娘娘的过往。
陛下的营帐中崔贵妃伺候,四喜也闲的无聊,便与金吾卫们围在一起闲谈。
白日虽热,可秋风一过境,总是一场雨一场雨地凉起来,尤其夜里,沁过雨的夜晚凉意颇重。
“我听闻,皇后自小在闺中便喜欢瞧那些兵书,与其他闺秀格格不入,后来还是在她父亲的申斥下才弃了那些兵书,改看的女则女训。”那金吾卫一边搓着手,一边看向四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