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春色(38)
凉意陡然袭来,眼前是大得不像话的月亮,清辉洒满整片荷塘。
容璟霸道的占据,絮絮无所依傍,只觉自己神似浮萍,在风雨中飘摇不定,小舟晃荡不断,她随手握了一株荷花根茎,露水自花瓣上落下,延至腋下,麻麻的触感。
有汗水自上方滴落。
容璟的身子遮住她看月亮的视线。
衣裳被推到一边。
为怕舟子翻过去,容璟动作得很小心,只是再小心些也挡不住小舟晃荡得厉害,絮絮屡屡惊呼,却都被容璟随之而来的冲撞给打散了去。
“慢......慢些......”
荷花根茎被攥得皱成一团,花瓣落在水面上,随水漂流,微风吹来,早开的桂花落在容璟背上,落得满舟子皆是,香味掩盖了......
“噗通”一声,有什么落入水中。
絮絮醉得厉害,只晓得一味迎合容璟,对于什么落水了,根本是浑然无知。
那东西缓缓沉入水底,四围俱静,只余水声潺潺。
絮絮是被容璟抱回承庆殿的。
她身上披了明黄色披风,莹白的皓腕露出一截,只一瞧,便知道披风之下未着寸缕。
絮絮的脚踝露出来,亦是莹润得可爱。
“伺候好你家主子。”他喉头微动,不觉又有行事之欲,忙不迭地将絮絮抱到寝宫之中,再吩咐了翠屏好好照顾絮絮。
只是走时,翠屏突然问了他一句:“陛下今日可是与贵妃亲近了?”
容璟蹙眉:“这与你一宫女何干?”
翠屏跪下赔罪:“陛下恕罪,婢子并非不知天高地厚,只是娘娘身子孱弱,不易......不易行房。”
她越说,容璟的眉头越发紧皱。
因着这些日子忙得天昏地暗,容璟也没有功夫宠幸后宫。
再加上絮絮故意同他置气,十回来承庆殿絮絮有九回都将他拒之门外,便更有行事之机了。
“怎么不早说?”若是絮絮因此伤了身子,那他便是该千刀万剐了。
翠屏瞧了眼絮絮,舒了口气:“好在是未出事。陛下恕罪,只是近些时候不可再同娘娘行房了。”
容璟未说什么,晓得这个婢子是崔演安排在絮絮身边的。
崔演对絮絮关爱备至,因是不可能害她的。
“陛下......大事不好了!宫宴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在写
第31章 出事
她好像瞧见薛辞了。
絮絮喜欢笛音, 薛辞擅吹笛,他最爱风花雪月,想着办法逗她欢喜。
荷塘月色, 舟中欢愉。
絮絮晓得那个人定不会是薛辞,只会是容璟。
这偌大的皇宫中, 虽富丽堂皇,却也冰冷得可怕, 可昨晚的荷塘却是热的,容璟身上的荷香是那样熟悉,仿佛前世的记忆。
有人荡舟而来, 白玉簪束发,伸手迎她上船,问她:“絮絮, 你怎么从了容璟?”
她轻抬眼眸, 迎上薛辞的目光, 他眉眼澄澈,正是当年离家时的模样, 面色微白, 仍是年少最好的时候。
絮絮宁愿薛辞是死了。
死了干净, 免得落一身污淖,譬如她自个儿。
大莲一早便按了许姑姑的吩咐将解酒茶煨在炉子上,只要絮絮一醒便能立刻端来喝了。
絮絮饮过醒酒茶, 见许姑姑面色不甚好,便问道:“这是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么?”今早上起来,阖宫的人脸色就不大对劲,似有什么瞒着她一样, 尤其大莲,她年纪最小,也最藏不住事。
许姑姑抬眼瞧了她一记,悄声道:“娘娘,平王妃没了。就在昨儿个的宫宴上。”
本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可皇后为着和张家姐妹一同长大的情谊,加之张德妃一整晚都在哭,陛下也要给张家和平王府一个交代,这件事怕是要不死不休了。
阖宫都不得安宁。
若是皇后或旁的什么嫔妃在这时候做了什么手脚,泼了脏水上来,只怕承庆殿很难不惹得一身骚。
贵妃深得宠爱,却与张家颇有恩怨,并非没有行事的动机。
絮絮只是微诧:“怎么好端端的没了?”又瞧了一眼翠屏,然后兀自将醒酒茶喝了个干净:“醒酒茶茶喝完了,翠屏你去煮些旁的茶来去去味道。”
“娘娘先用饭吧,陛下昨儿个便吩咐了,一定要督促着贵妃用饭。”
絮絮胃口不好,有时候做着事情便不想用膳,伺候的人又不敢催,只好由着她,时间一长,身子便更弱了,是以容璟这回特下了令来,叫这些宫人不敢再懈怠。
“既如此便用些吧,近日一直没什么胃口,左右都是八月,厨房的酸梅汤还剩么?那个倒是好喝。”絮絮扶了扶额。
昨晚宿醉又......荒唐纵欲,今次起来便什么毛病都一齐犯了上来。
许姑姑觑了眼翠屏,见她面无异样,怀着满腹的不解下去准备酸梅汤去了。
“大莲你去取些冰块来,燥热得很。”她穿着宽松的薄粉纱,慵懒更似海棠。
宫室内的人被遣散得干净,唯剩翠屏一人。
“娘娘。”却是径直跪了下来。
絮絮按了按太阳穴:“你跪我做什么。”
翠屏连磕了三个头,而后抬起头,对着絮絮道:“奴婢多谢娘娘成全。”
絮絮闭着眼睛,随口问道:“本宫帮了你什么?本宫宿醉,什么也记不得了。”她十指染了蔻丹,纤长莹润。
昨晚便是用这幅指甲嵌在容璟背上,生生抓出数条掐痕来。
若是叫皇后瞧见,少不得又要斥责她,不懂礼数,不守宫规了。
可惜皇后是瞧不见了。
大莲取了冰块来,见翠屏跪在地上,面上似乎有泪渍,便问道:“翠屏姐姐怎么跪在地上?”
翠屏摸了摸脸颊,将泪渍拭去:“是我伺候不周,惹怒了娘娘。”
絮絮恰到好处地说了句:“那便去殿外冷静冷静再进来伺候,今日你不必在本宫跟前了。”
大仇得报,心中怎能不欢欣。
只是这愁怨报得太容易了些,少不得后面的麻烦。
可若有什么麻烦,便冲她一个人来便好。
傍晚,容璟又是披星戴月而来,面沉如水,眉目冷厉,带了一身的冷意,一股脑地全钻进了承庆殿。
絮絮还未睡,披散着头发,跪坐在床上,身上只披了件浅粉色薄纱,似乎早有预料容璟会来。
“你们守在殿外,没有朕的传唤不准进来。”他如此吩咐。
容璟踱着步子,渐渐走近,纱帐缭乱,风一吹,呼啦啦地全都飘散起来,有一种奇异而古怪的凄美感。
他狠狠捏着她的手腕,与她的目光相对,瞧见一大片云雾,还有含泪的鹿眼。
“陛下捏得臣妾好痛。”以弱示人,总是无往不利,到底容璟如今还对她存着些兴趣。絮絮不是傻子,懂得什么可以利用,而她已然到这一地步,所要做的便是如何保全自己,保全崔家,保全翠屏。
而眼前的男人,是这个王朝的君王,手握生杀大权,只有他,能帮她。
容璟松了她的手腕。
“你若要做什么,告诉朕便是,又何须自己动手。张氏势大,骤然失了女儿,张氏不会放过你的,兰音,你何苦。”他却这样说。
絮絮晓得,这件事瞒不住容璟,可若是提前让他晓得,恐怕他不会答应。
平王夫妇尚有利用价值,失了他们,前朝的容姓王孙们大抵是会寒心。
而这一切揣测便会被加诸在容璟身上。
在这宫中,无人不是如履薄冰地活着。
皇后执掌后宫多年,又是郑氏的女儿,对什么阴谋诡计看得多了,只要稍稍找找线索踪迹,絮絮便捂不住了。
昨晚絮絮灌醉自己邀了容璟荡舟,先是在众人面前现身,又与容璟携手而去,而平王妃却在宫宴当晚身亡,本该无论如何都查不到絮絮身上去,可平王妃因为中毒而亡难免留下蛛丝马迹,只要稍稍一对取药记录,或是查一查谁曾出过宫便能顺藤摸瓜查出来。
尤其絮絮第一回 做这样的事,做的不够干净利落,留了不少把柄。
好在是容璟先去了,皇后见他眼色也只好遮掩下去,只是平王妃系出名门又嫁了皇族,宫宴丧命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若他没个交代,只怕张氏不会善罢甘休。
不说张氏,便是宫里这个张德妃,都要日日来承欢殿同他闹。
“别怕,朕会护着你的。”他缓步走上前去,将兰絮絮拥在怀中,一如幼时自己曾承诺的,要保护兰音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