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怎偏宠(5)
她才进内室,便见她家帝姬端端站在一只雕花圆凳上,端得从容,正温柔地瞧着自个儿。而窗外也正冷眼看着自个儿的那个,那素衣,那发带,那神情,不是国师大人,又是哪一个?
她又是一个激灵,连忙低头行礼。
“国师大人夜安。”
藏昙只是冷眼看着她,轮廓分明的唇轻启,吐出两字。
“出去。”
瞧着萝蔓连忙闪出内室的背影,柔真突然发觉,藏昙虽说咒她咒得多了些,可话也比同旁人说得多。
于是她唇边笑意又深了些,边转过头瞧藏昙,边接着问:“柔真是想问,国师大人禁足柔真,是柔真哪里惹了国师大人恼吗?”
藏昙松开了眉头,唇边也攀上一丝笑意,那抹笑意凉如夜色,叫人辨不清喜怒。
然而柔真终究没等到藏昙的回答,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柔真一眼,甚至轻笑了一声,惹得柔真都有些揣揣不安了,竟径自转身离开。
可,倒也不能说她是白问一场。
因为,她的禁足解了。那几个童子都没了踪影。
柔真猜度不出藏昙的心思。
他为何会在人定之后走到她的苍禅宫附近,正好撞见她爬窗?又为何没有缘由地解了她的禁足?
他的神情也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可有一点,柔真大抵能够是明白了。她的这位师兄对她的态度,可远比记恨和厌恶要复杂莫测得多。
只是,次日用着早膳的柔真,听着萝蔓的絮叨,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白瓷汤勺,叹了一声气。
“迎面碰上了,我瞧你像只小老鼠,怎么每回私底下提起,这张小嘴儿便这么不饶人?”
萝蔓又鼓了脸颊,愤愤道:“婢子在殿外头,可是耍了好大一回泼,粗俗得犹如话本里的市井泼妇,帝姬是没瞧见那两个童子的神色。一个觉着婢子是疯子,一个竟连瞧都不愿瞧婢子,好像生怕脏了眼。”
她“哼”了一声,接着道:“国师大人可好,谁知道他怎么发疯能走到苍禅殿这里,叫婢子白白在外头丢人现眼这么久。若是婢子帮着帝姬出去了,婢子倒也没什么好怨的,可帝姬被那尊瘟神堵着了,婢子可不就是……做的无用功嘛!”
柔真将她其实未能成功攀上窗这个事实咽入了腹中,只是温柔笑着安慰道:“可我本也是要去寻国师的,他如今自个儿撞上来,还免了吹一路风,岂不是做了好事?萝蔓又哪里是白白闹了一场?想必附近院中的童子们必有所耳闻,今后哪敢惹萝蔓姐姐恼?”
正说着话,殿外的小丫鬟们又传话进来,说是有童子奉命来换上新鲜折下的红梅了。
柔真唤了人进来,瞧清楚那是个看上去乖顺的小姑娘,待那人换好梅枝,便开口叫住了她。
“你是湛荷护法的人?”
那童子似乎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了柔真一眼,又立即低头,道:“小童不敢。小童是圣宫中人,自然是国师之人。”
倒是很会说话,想来是被藏昙上任后的所为震慑住了。
柔真倒也不强迫她承认,只是柔柔地道:“那便请你替我谢过湛荷护法。昨日的童子对我的婢女那样客气,我承了她的情。”
那童子瞧不出是听懂还是蒙昧,只是乖顺地应了,便退了下去。
只是萝蔓颇有些不解。
“我瞧出来昨日那两位童子确实对我多有避让,只是帝姬怎么知道是湛荷护法的意思?”
☆、第五章 灵苑挑衅
柔真一笑,“你是个记性不好的。昨日我瞧见有个模样瞧着眼熟的童子,可不是小时候同你一道抢过灵苑吃食的那个?他一直侍候在湛荷院中,湛荷搬出隔壁院落后,他也跟着湛荷去了护法堂,想来算是湛荷信得过的人了。”
她唇边笑意深了些,接着道:“而藏昙又一贯不大喜欢小姑娘侍候,自然今日这个小姑娘也是湛荷的人了。”
萝蔓略略思索了一番,突然瞪大了眼睛,神色僵硬。
“你这是怎么?”
“婢子说……婢子怎么觉着昨夜那个冷着脸的童子瞧着那样面熟,亏婢子还……还对着他撒了那样久的泼,原来竟是从前认得的人……”
柔真低头笑她,却闻得殿外有嘈杂之声。
“婢子去瞧瞧。”
柔真止住萝蔓要转身离开的动作,站起身来。
“我早膳也用得差不多了,同我去瞧瞧。”
萝蔓跟在柔真身后向殿门方向去,正好迎面撞上急忙忙要去寻柔真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眼眶红红,见了柔真连忙开口,道:“帝姬,灵苑小姐正在殿门前大闹,污蔑咱们苍禅殿的人不守国师命令。”
这便是才说到曹操,曹操即刻就到了。
灵苑是二长老的爱女,自幼便是被二长老捧在手心里娇养着的,整个圣宫,哪一个不要给她几分面子?
小姑娘都瞧不得有人比她模样生得好,从前她便处处针对柔真,只是柔真虽无心跟她争斗,但有老国师护着,怎么也没让她占着便宜。
前些日子藏昙接任,听闻她最近日日跟着藏昙,倒没来找柔真麻烦。昨日许是听说了柔真被藏昙禁了足,便又想起这么个人,想来看看笑话罢。
柔真略一思量,便明白灵苑为何这么说。
她浅浅笑了起来,绝伦的姿容更添几分妍丽,此中镇定从容稍稍安定了那小丫鬟的惊慌不已。
“你且莫慌,我去同她说会子话。”
一行人才走近苍禅殿殿门,便见一圈童子将殿门包围起来,瞧着柔真的脸色极其不善。
童子身后站了个桃色衣衫的少女,柳眉高挑,见着柔真来了,那张娇俏精致的脸上扬起一个得意至极的笑容。
那便是灵苑了。
柔真也不说话,只瞧着她伸手拨开眼前的童子,站在一圈童子前头,抬起下颌,挑衅道:“柔真帝姬被禁了足,该是闲得发霉才是,怎么也无暇管管手下人,任由她们进出苍禅殿?”
柔真那双杏眼睁大了些,似有些不解。
“我被禁了足,同我的丫鬟们不能进出苍禅殿有什么关碍?”
灵苑冷哼一声,向柔真走近,竟伸手抚上了柔真的脸颊,娇笑起来,“柔真帝姬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虽说站在丫鬟旁可称得上是鹤立鸡群。可要是真卸了脸上的花钿脂粉装作婢女,也没准无人认得出呢?”
她的手在柔真脸上游移,终是捏住了柔真的下巴,笑得灿如春花。
这便是在嘲讽,柔真的美貌或许仅仅归功于一手打扮的好工夫。
“你既是惹恼了藏昙哥哥,被他禁了足,当然要防着你溜出来,封殿也是理所应当。你不过就是个皇室帝姬,在圣宫中毫无倚靠,你以为在圣宫,你如今是个什么东西?”
柔真略略垂眸看着她的神色,心中慨叹。
若是她不比自个儿还生得矮半个脑袋,没准柔真便被她这瘆人的笑意唬着了。奈何人仰着头唬人,总是莫名有些滑稽可笑的。
“可灵苑小姐又是从何处听闻,我被国师大人禁了足的?”
柔真连她捏着自个儿下巴的手都未曾甩开,只是瞧着她,温和娴雅地轻声问询。
灵苑笑意微敛,但仍是曼声道:“派来看守你的童子昨日便到了,这可是好多人都亲眼瞧见的呢。莫非你还想告诉我,你被禁足了,是谣传的?”
柔真抬手抚上她捏在自己脸上的手,还轻轻摩挲了一把,唇边噙着笑意,神色温柔如水。
“灵苑小姐神机妙算,柔真想说的,正是此言。柔真如今,并没有被禁足。国师大人待人一向宽宏,小小得罪,哪里会怪罪下来呢?”
灵苑被她摩挲得发毛,一把收回自个儿的手。听她言语,又觉着她满口虚言,先不论禁足一事,圣宫皆知,但是藏昙宽宏,便叫人啼笑不止。
“柔真帝姬张口竟能将黑说成白,我怎么敢信你?”灵苑嗤笑一声,接着道:“莫非,你还想同我当着藏昙哥哥的面说清楚?”
柔真的视线飘忽了一瞬,恰好叫灵苑看得清楚。
柔真忙道:“国师大人事务繁忙,岂能因此等小事叨扰大人。”
灵苑瞧她一脸慌张不定,脸上笑意渐浓,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如今见她神色,心里越发笃定她是在蒙骗自个儿,便真起了叫她到藏昙面前被戳破谎话的心思。
“我知道,藏昙哥哥憎恶你,你才不敢见他,但我却不必不敢。不到藏昙哥哥面前去,我怎么敢相信你?柔真帝姬,请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