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要善良(10)
第 8 章
就在谢慈火冒三丈之时,逍遥山断风崖也并不平静。
元风被关在此处已经有十天了,整整十天,刺骨的狂风不断鞭打着他的身体,没有躲避的地方,躺在石头上,闭上眼睛就会被风刮醒。他的衣服已成了一缕一缕的形状,脸上更是冒出了大块的死皮,望着自己的双手,他咬紧了牙齿,几乎是要咒骂起来。
以往他犯了错,禁闭的时间不过三五天,现在这么久了,还是没人放他出来。
想到自己名义上是那人唯一的徒弟,却遭受如此待遇,元风深感命运不公,以至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扭曲。仰头望着天,他犹在出神,忽然身边的锁链动了动,却是有人送来了早饭。
他赶忙凑了上去,从石洞内看到一双小小的手,不由得问,“是阿珊吗?”
一个柔柔的声音回道,“阿珊去别处扫地了,我是小雁。”
小雁他见过几次,人长得还不错,就是胆子小,不经逗,见一个食盒从锁链那边滑动而来,元风放软了语气,问,“小雁妹妹,师父可说过什么时候放我出来?”
“回元风师兄,掌门什么也没说。”
“……”
元风一愣,把食盒里的饭菜取出来,又将上次用的碗放进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慌忙说道,“小雁,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小雁素来是好心的,闻言便点了点头,“好……”
到了上午,谢慈依言来到了玉华峰的前峰,此处场地平坦,视野开阔,身处其间,只觉风流云动,可见天幕如盖,一望无际。
她手上拿了昨日得来的逍遥剑,面上神情是淡的,手指却不断弹着剑身,似心有躁动。
无量神功有十二册,其中前十一册包含了刀法剑法掌法甚至拳法,唯独最后一卷是心法。心法乃是对全书融会贯通的重要一节,一旦彻悟,可说在江湖之上,再无敌手。
谢慈毫不怀疑九幽阴阳诀汇聚了当世武功的奥妙,但也承认自己暂时不能将它练成。
此刻站在这里,她的心情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心中犹如岩浆奔涌,感到了胸中那股急切,谢慈忙遏制住脑中的杂念,隐约之间,竟是回想起了那本经书上的话。
“……”
书中的言语她并非没有读过,但此时心境如火山喷发,一字一句仿佛填入了肺腑之中。世人所求的,无非功名利禄,可富贵云烟,转瞬即逝,她对武学的追求,又何尝不是如此。
谢慈啊谢慈,你这十几年苦苦修炼,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立刻摇了摇头,如今江湖上门派林立,斗争你死我活,她身为武林中人,练武求功乃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何须追根究底。
怪就怪在那姓东方的老头,一番言语让她陷入了这般难堪的境地。
“啊——!”
胸中愤懑一时难平,她忽然仰头发出一声大叫,一时间脑中闪过无数走马车似的画面,从无量山到逍遥门,她出生入死,卧薪尝胆,百折不挠,却终究是进退两难,苦求不得。
“去死吧!!”
话音落地,谢慈手起剑落,已对着周围的草木大开杀戒,刹那间无数残碎的落叶从空中落下,无数剑影几乎让人目不暇接,她愈斩愈恨,几乎感知不到身边的动静。
直至面前一道人影闪过,谢慈长剑所指之处,赫然多了个负手而来的英俊男人。
萧无忌脸上依旧是和从前那般的笑意,他端详着谢慈,以及她手里威力逼人的逍遥剑,蓦然开口,“徒儿,你的剑法可是自创的?”
“想不到,你果然很有武学天赋,为师没有看错你。”
原本,谢慈的心情是极为激愤的,甚至理智暂失,有种毁灭一切的意图。然而萧无忌开口过后,谢慈微微一愣,胸中那股奔涌的不平之意突然就缓缓熄灭了。
只不过,她的心情依然谈不上高兴。
甚至她很想和面前这个人来一场真正的较量,之前那次偷袭太过随便,也太多顾忌。
眼下谢慈什么都不想,她拿着剑,目光落在萧无忌衣襟处青色纹路上,一字一句道,“师父,你的剑在哪?”
“……”
萧无忌好像并不意外,长袖一挥,当真抽出了一把雪亮的长剑,显然也是逍遥剑,瞥见那熟悉的出厂印记,谢慈的嘴角抽了抽,冷声道,“开始吧!”
在最后一个字出口的时候,她身影飞动,长剑如游龙一般朝着萧无忌飞去,这一回,和上次在房间里的袭击不一样。如果剑也会说话,那么此刻谢慈手里的剑,说的就是“我不客气了,”而非“我要试一试你。”
自然,萧无忌也察觉到了异样,这个徒儿的招式很猛,很厉害,似乎很想与他的项上人头来一场亲密接触。可惜萧无忌能让谢慈心甘情愿认他做师父,当然不是什么绣花枕头。只见他嘴角微扬,两人侧身而过的时候,居然还有闲心替谢慈挽一下脸颊边的头发。
谢慈:“……”
心中倒吸了一口气,剑身交错,擦出了一段激烈的火花。
“看来,你的心还是不够静。”
萧无忌微笑着丢下这句话,手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行云流水之间,轻而易举地斩断了谢慈的剑。
从外形到颜色都毫无二致的逍遥剑,拿在他的手里,就好似无坚不摧。
分明是她先挑的头,可输的却也是她。
谢慈手上一顿,微微低下头,那缕刚才被挽到耳朵后的头发又重新落了下来。
萧无忌面色依旧平静,大部分的时候,他脸上都不曾有什么明显的喜怒之色,他常常在笑,但那样的笑,和看见一只鸟儿和一朵花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的笑,似乎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愿意接受世间万物由天不由人,所以一颗心永恒自在。
谢慈一瞬间怔了下,“师父……”
她的声音陡然轻了,清丽的脸上也多了一丝迷茫之色。
“怎么?”萧无忌目光微抬,只见谢慈脸色微白,然而整个人松懈了不少,倒仿佛成了个可怜的孩子。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软,虽然,方才为了压她的剑锋,也费了不少力气。
没办法,师父在徒儿面前是要逞强的。
“输给师父不高兴了?”
他这句话从嘴边溜出,是存心要逗她开心。
果然,谢慈听了顿时默了默,她捡起了那截碎了的剑,却没有回答这个玩笑似的问题。
一场厮杀过后的玉华峰格外静谧,雨后之景,如人在画中,呼出吸入的气息似乎都融入了山海之间。萧无忌还未走,谢慈却已打算回去,她之前有意隐瞒自己的身手,方才却不管不顾地露了出来。
着实是没有当卧底的耐心。
所幸萧无忌没有追究,他似乎并不在乎她是从哪里来。只是她来了,他就会欢迎。
谢慈又瞅了他一眼,忽然发觉她并不如何了解他,尽管这个人是她名义上的师父。作为徒弟,一定要很了解自己的师父吗?这个问题冒出来之时,她并未意识到,内心某种悄无声息的变化。
“阿慈。”
转身之时,萧无忌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他没叫她徒儿,居然唤她的名字。
谢慈有些愕然,她的人生中,他是第二个这样称呼她的人。
甚至有些不知如何反应。
耳畔,那道朗朗的声音说道,“你的身手超出我想象,既然来到逍遥山,之前的来处,为师便不既往不咎。只是,若你想练逍遥剑法,需得将一个字抛在脑后。”
“什么字?”她站住脚步。
“胜。”
第 9 章
胜?
不错,他看出来了,谢慈想胜。她自小练功,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偌大的无量山,飞鸟和野兔在林间蹿动,有误入山林的樵夫,经常能望见一个少女在砍树,一刀下去,开始砍出几道划痕,后来轻轻斩下,树身便晃动着倒进草丛里。
几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樵夫看得眼睛都直了,见那少女生得弱柳扶风,竟有如此大力,当真是震惊不已。犹在呆愣之中,就见谢慈一边擦剑一边说,“正好,你把它拖出去吧。”
“……”
后来她开始抓兔子,一个上午下来,连大的带小的,居然能抓上十几只。
那段时间,梅若雪和柳岸生愁得头发都掉了不少,他们琢磨着怎么才能把兔子做得好吃点,后来没办法,只好找来笼子,把野兔拿到山下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