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要善良(8)
当年萧无忌出现在那里，似乎是为了摘一株会发光的草。
仿佛是用来给人治病……
蓦然，她脑中浮现出在火蛇殿遇到的那个红衣人，以及外头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个逍遥门，一定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谢慈望着萧无忌，一双眼睛清亮莹然，带着种颇为明目张胆的取笑，萧无忌也看着她，书房内寂静非常，唯有窗外风吹过的浅浅回声。
他忽然开了口，“徒儿。”
这两个字温情款款，无端出口，只让谢慈起了一身拍不去的鸡皮疙瘩，浑身上下都感到不适应。她将手按在桌下，竭力绷住动手的欲望，咬牙问道，“师父，可有什么事？”
萧无忌眼中闪过微妙的笑意，“无事，只不过，你今日似乎把衣裳穿反了。”
谢慈：“……”
今天一大早，就有人给她送了一套换洗衣服过来，蓝衣蓝裙，竟然还有贴身的里衣。来的还是昨天那个丫头，自称叫小雁，试试探探地在门口说话，“谢姑娘？你在哪儿？”
谢慈悬在房梁上，听见动静，闭着眼睛跳了下来，她一夜没睡，在思索自己留下来对或不对。
可惜废了一夜功夫，还是没思考出什么结果。
算了。她想，拜师就拜师，谁怕谁？
小雁被吓了一跳，她在山上算是萧无忌的半个侍女，平日负责打扫屋子，收拾东西什么的，山上杂役不少，但除了萧无忌师徒，几乎没有年轻姑娘。
昨日见到谢慈，她虽是被推了一下，但心里应是多了几分亲近。
见谢慈闭着眼睛，便好心替她把衣服套上。然而，大约是心情紧张，居然把里外都弄错了。
谢慈对自己形象素来有要求，何时出过这样的丑，当即解开腰带，准备重新穿一遍。萧无忌一开始还看着她，后来却是低下头，摇头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了一样物事。
“衣裳穿反不要紧，咱们逍遥门，对弟子没这么严格。”
他一只手放在桌上，另一只手位于椅背，指尖点了点桌上的毛笔，从外向里推过来一套册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看着有些沉。
谢慈不解，一边系上腰带，一边问，“这是什么？”
萧无忌淡淡一笑，“本派的规定，入门弟子，皆要在我传习册上写上姓名，日后担我逍遥门人身份，不可胡作非为。”
说话之时，他眼神落在她的手上，似透过这双手，看到了其他人的影子。
“是这样吗？”
一声轻笑自嘴角溢出，下一秒，她拿过毛笔，在上面飞快地写了“谢慈'二字。
谢慈写的是其中一页，余光瞥见自己的名字上方有另外一个人的姓名：元风。
再上去，却被一道墨点给盖住了。
册子被萧无忌收了回去，她抱了抱手，少顷放下手臂，还是忍不住道，“你还有别的徒弟？”
此话一出，他略微挑了眉头，漫不经心地道，“是有一个，前两天被我罚了禁闭，还在面壁思过。”
“那我岂不是辈分最低的？”
谢慈心中不满，忽然问萧无忌，“他应该没我大吧？我得是师姐吧？”
她可不想被人当作黄毛丫头，遂扯住了他的袖子不放。
萧无忌不置可否地回望了她一眼，谢慈是个询问的姿势，纤眉微微蹙着，杏眼中透着几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恳求之意，恍若桃花带露浓。这样的她，倒和初初见时，是一个样。
“好，你做师姐。”
他答得干脆，谢慈一松手，嘴角弯了起来，很自在笑了。
拜师之后，谢慈似乎也无事可做，也没人押着她练功，总之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山上闲逛。先前她一刻也等不了，现在却是必须停下来。心思一旦不在输赢之上，想的闲事也就多了。
譬如这个萧无忌，看起来是一派掌门，但整个逍遥山，他的弟子不过两个，其中有一个还被关了起来。
“……”
放眼整个江湖，这样落魄的掌门，好像就独此一家。
想到他连个徒弟都招不到，谢慈心中好笑之余，又觉出了几分不同寻常。来不及深想，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谢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今日是十五之夜，掌门叫你去海边坐一坐呢。”
说话的丫头手上端着个篮子，人没进来，只探出了个脑袋。
谢慈走到门口，见她的篮子里头放着许多瓶瓶罐罐，隐约有股辛香之气，望着她，小雁的神情颇有些惶然。
谢慈顿了一顿，不由得问道，“我看起来很可怕？”
小雁摇头，“没……有。”
这么不确定，看来她的确是表现得很凶神恶煞了。谢慈心内叹气，从前在无量山，她一个人练功，身边陪着两个绣花枕头似的护法，稍有不悦，便要大发雷霆。
那时她以为自己会称霸天下，一统武林。
没想到，出来短短几天，就被两个家伙一前一后打了脸。脱去了那“武林至尊”的外衣，她整个人跌落地上，灰头土脸的同时，也把身上的架子卸下了。
从小雁身边走过去，她又说了句话，“不必怕我，我同你一样，并没有多长一个脑袋。”
这话说得平静，是真的心静了下来，她蓦然觉出一股和从前不同的心情，还未仔细回味，却听“扑通”一声，小雁忽地笑了起来。
“谢姑娘，你刚才的样子和掌门倒有些像。”
像他？萧无忌？
谢慈并不同意这个说法，不过懒得反驳，只随着小雁朝海边走去。她走在前头，下了山，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只见一处篝火堆熊熊燃烧，红色的火光照亮了围绕在旁边的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一张张脸，她叫不出名字，但却都在山上见过。
“这是……”
眼前的情景实在看不懂，她正在纳闷，忽然一个炮竹从火堆里飞上天，随着“砰”的一声，火花溅起，众人拿出准备好的各式贝壳海鲜，大声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谢姑娘加入逍遥门，成为我们的大师姐！”
声音惊雷一般在耳朵边响起，掌声、笑声、欢呼声轰炸得无处不在。
谢慈站在原地，好像已经呆滞到不能说话，眼前的场景实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乃是她人生中的头一遭。
这，究竟是谁的“奇思妙想”啊。
逍遥门这么求贤若渴么？
如果实在很缺的话，她可以把小梅小柳一齐叫过来的滥竽充数的……
就在谢慈惊讶之时，人已经被拉到了火堆边，火焰跳跃不停，不知是谁拿出了一个超大的烤架，上面放了几条大黄鱼，“谢姑娘，你喜欢吃鱼吧？”
“吃鱼很养颜的哦，我们今天准备了好多东西，一定要全部把它们解决掉。”
一只烤串被递到了她手里。
“啊……”
谢慈还在发呆，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俏皮的吹哨声，“快看快看，掌门来了！”
场中，欢呼声比之前更为雀跃。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在一轮火红夕阳下，缓缓行来的一人，只见他，白衣翩翩，长身玉立，面容英俊非常，嘴角似笑非笑。
谢慈：“……”
苍天呐，这一定是一场梦吧？太可怕了。
睁大眼睛，谢慈忽然间感到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都在远去，耳畔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她这一回是真的晕了。
第 7 章
多年以后，逍遥门的第一代掌门萧无忌真人，回想起昔年他在海滩上漫步的一幕，依然觉得自己是全场最靓的仔。
谢慈承认他的靓，但此生并不想再遭遇第二次，每每想到那尬到脚心的一幕，她都恨不得自戳双目，以头抢地，装作自己从没出现过。
曾因自作主张给谢慈举办生辰会而被暴打了一顿的小梅表示，“圣女殿下是这样的！”
“……”
“具体来说，不要在人多的场合，对她表示出私人的关心以及关注，否则下场会很惨。”
“不要在人多的场合……”
萧无忌：“懂了。”
一脸的受教。
梅若雪/柳岸生：“喂，你在想什么，你比我们家殿下大了好多岁……”
萧无忌，微笑着脱下外套，先是拿出了身份证学生证户口本房产证逍遥山总裁兼CEO职位证以及各种公司财产证明，而后，单手举起无量山外的石狮子，露出健壮修长的身材，只见他嘴角微微扬起，一副志在必得的神色，“我相信阿慈不会介意的，她可不是你们这样的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