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要善良(6)
翻了个身，背上忽然被硌了下，她伸手摸了摸，居然拿出了东方羽送的那本破书，这书没有被冲走，只不过泡了这么久，恐怕也不能看了。
正欲扔出去，忽然瞥见里头的字，那墨点被染开了，但只是多了层重影，倒不影响翻阅。
“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
“其耆欲深者，知天机浅……”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谢慈愈看，怒气愈盛，猛地将这书抓成一团，她想到那始终无法破开的十二重大关，几乎是要呕出血来，“假以时日，待我修成神功，定要……”
玉华峰的大殿头一回聚集了如此多人，除了逍遥门的师尊萧无忌，一个弟子元风，剩余的人，皆是参加报名的五十人，现在只剩下了十七个。
这十七个里，八男五女，另外三个小孩，还有一个年过七十的老太婆。
此刻站在殿上，皆是一副惊弓之鸟的形容。
“这里应该没鬼吧？刚刚死了好多人，我看到了，那是个红衣女鬼啊！”老婆婆第一个发出感叹，同时东张西望看着周边，显然还在后怕。
萧无忌颔首一笑，“放心，这里没有鬼。”
大约他语气温柔，两个大汉猛地扑上去，嘶声喊道，“萧师父，你可一定要保护我们！”
萧无忌：“……”
抬眼，又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拉住了旁边人的衣袖，小声道，“……大哥，这里好诡异，咱们还是回家吧。”
另一头，不满三岁的小娃娃张嘴大哭了起来，“哇哇哇。”
吵吵闹闹，一团乱麻。
没人注意到，萧无忌独自起身走到了偏殿，坐在一根太师椅上，他半响没说话，片刻后，一个少年跟了进去，“师父，你看这些人怎么样？”
“……”
他语气中透着一股喜气。
萧无忌回了头，从这个角度看，他的面容和平时有些不同，眉锋显得极是锐利，他问，“那些死的人你怎么处理？”
这话听起来随意，好像并没有苛责的意思。
少年早有准备，回道，“有的尸首不全，就都丢进海里了，不过师父你放心，他们的名字我都有，已经让人送了钱过去，每家每户给了五百两银子。”
“做的好。”萧无忌点点头，站起了身，经过这少年人身边，他丢了一句话，“五年前，我在海边捡到你时，若知道有今日，就该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此话一出，少年急了。
“师父！”
萧无忌冷声下令，“还不去领罚！”
待得这徒弟走开后，他轻轻揉了下太阳穴，偏殿内空寂无人，外头的声音还在吵，他想到赶去火蛇殿之时，已有半数人死在里面，多是死无全尸，心内便有些滞气。剩下的十七个人，也不知是从哪里招来的，恐怕没一个能拿得起剑。
想着想着，他脑中闪过一张白玉似的脸。
对了，还有一个。
谢慈在床上躺到半夜，头总算是不怎么晕了，期间一个丫头端着碗药进来，说是掌门让煎的药，有舒筋养血之用。等门一关，她毫不犹豫把碗扔在了地上。
却没有想到，早在晕过去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喂了好几颗药丸。
傍晚时分，萧无忌总算回来了，站在院子外头，只见里屋里头漆黑一片，显然并未点灯。
莫非她已经走了？
他方才安抚了那十七个人，又派人护送他们坐船回去，倒是废了不少功夫，此刻体力虽是不减，精神上却似有些疲惫。走进屋内，他还未吐出一口气，头顶猛然袭来一道掌风。
这掌风初始绵绵，好似春风掠过，然落到身上，却如暴雨疾冲，几乎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若是寻常的高手，只怕在掉以轻心的那一瞬间就被毙命，然而萧无忌却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一般。
在那绵绵掌风飞过来之时，他闪身一避，足尖点过墙面，竟是要抓住那偷袭之人。
“阁下好掌法，此地不宜动手，不如去外面过招如何？”
他说着话，手已经碰到了一片衣角。
那人自是不答，如泥鳅一般滑了过去，萧无忌身形之快，几乎令人难以想象，他居然就在那人溜过去之时，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触手细腻，颇为玲珑。
“放开我！”谢慈心中想着，嘴上却喊不出来。
她还未试探出萧无忌的真正实力，此时若是露了身份，待会儿想拜他为师可就不太方便了。虽然，她并不是非他不可。
此时两人都已落在地上，谢慈手腕被抓着，还在想着如何脱身，忽然间听到一声轻笑。这笑声在寂静漆黑的房间内，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落在谢慈耳朵里，更如同嘲讽一般。
她磨了磨牙根，正要说话，萧无忌却突然松开了手。
“……”
须臾，他从桌上拿起了一样东西，谢慈只听到“嚓”的一声，幽暗的房间内，一簇星光般的火苗逐渐亮了起来，她瞪大了双眼，瞳孔里映出了两束朦胧闪烁的火光，像是两颗星星，在缓缓升起。
第 5 章
萧无忌手上掌着一盏烛火，凝视着面前之人……挡在他眼睛上的一只手，那只手修长白皙，形状优美，然而掌纹四分五裂，好似一个“风”字，亦或是一个“川”。
手挡住他的一双眼，对面之人往后退开，接着身影飞动，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走得很快，落荒而逃。
屋内此时被灯照亮，除了榻上有些凌乱，一切空空如也。他当然并未追出去，扫了一眼地上被摔碎的碗，嘴角微微上扬，倒是露出一个自嘲似的笑。
来去自有意，平生不留人。
他摇摇头，自顾自斟了一杯酒，酒入口中，只带来一股激烈的辛辣之意，被封在喉舌之间，像一团骤然被浇灭的火。
海风清凉，吹拂不尽。
谢慈呆呆站在沙滩上，脚下水波起伏，她望着黑沉沉的海面，心头生出了一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
毫无疑问，那个带她回来的男人，应该就是萧无忌。
此前在火蛇殿相遇，她对他的身手不以为意，见他对那红衣人避若蛇蝎，心头更是不满。然而，方才一番交手。她的偷袭并未成功，甚至在一招之后，就被牢牢制住。如若萧无忌是她的敌人，那一刻她就已经败了。
想着，谢慈的眉心又浮现出了一团散不开的黑气。
落在两个俊美青年的眼里，简直比一场海啸还要来得可怕，“殿下怎么还在生气？莫非是被人欺负了？”
“你去问问吧！”
“不，还是你去。”
两人犹在推挤，忽然一道眼风刮了过来，谢慈冷冰冰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他们果然互相甩锅，说了句意料之中的话，“是‘他’出的主意！”
谢慈：“……”
她有这么可怕吗？就连这两个一直陪着她长大的家伙都不敢说句真话。
默了良久，两个护法对视了一眼，走到谢慈身边。
当然也看清了她脑袋上围着一圈白纱布。
“殿下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那萧无忌欺负你了？哼，我们这就去找他！”
两个青年，皆是一样的年纪，个子也一般高，在外人看来，就像画中人那样精致漂亮。可只有谢慈知道，眼角有泪痣的那个，胆子小，碰到老鼠能尖叫着跳到她背上。还要指挥她把老鼠拿出去埋了。
另一个爱拿扇子装风流的，懒得出奇，常常连续十天半个月不洗澡，并且酷爱闻自己的白靴子。
唉。
就这两个家伙，恐怕也只能在她身边混混日子了。
谢慈手一撑，坐在了一块光秃秃的卵石上，她捧着自己的脸，眼睛盯着几只爬来爬去的小蟹，忽然问了个问题。
“喂，你们说，我的武功怎么样？”
两人果不其然顿住了。
“小梅先说。”她幽幽补充道。
被指名道姓的小梅身上一抖，眼尾的泪痣都好像要掉下来了，“殿……殿下天资过人，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武林高手。”
谢慈保持笑容，心内吐槽，“你这家伙好像根本就没见过一个高手吧。”
另一个倒是很聪明，捏着拳头道，“天下第一！”
谢慈微笑着听完了二人的回答，心中头一回叹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