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要善良(44)
曾经天水宫的宫主,呼风唤雨的武林第一美人,此刻手上拿着一截枯树枝,她神情中透出让人难以形容的怪异,盯着谢慈看了几秒,忽然呵呵笑了起来。
“你也是来找萧无忌的?”
“我已经找了他一个月了,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谢慈不答,水玲珑忽然又瞪大眼睛,“你是不是也喜欢他,不可能的,他说了要娶我的,只要我不滥杀无辜,他就一定会娶我……”
“萧无忌,你在哪儿呢?”
女人喃喃自语,目光中的迷惘之色和以往灵动霸道的模样大相径庭。
梅若雪忽然退后了一步,肩上的毯子竟然被水玲珑抢了过去,她转着这张毯子,好似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谢慈扭过头,实在不想再看下去,就在三人离开的同时,一柄短刀猛然从毯子里插了出来,直直朝着谢慈的后背而去。
刀尖里飙出了一股血,滚烫炙热,滴在谢慈的身上。
她回过头,瞳孔里映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孔。
是柳岸生,短刀没入他的胸口,他张了张嘴,清俊苍白的脸对着谢慈,想说什么,可只喷出了一口鲜血,“殿下,你吃、吃了……”
这句话没说完,他的呼吸已然停止。
梅若雪在一旁惊呆了,眼泪涌到脸上,他无声地对着谢慈咧了咧嘴,猛地抽了一口气,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谢慈不见了。
一条小巷内,水玲珑被堵在里面。
她还转着那张毯子,表情懵懂,仿佛根本没有杀过人一般。
谢慈走近了,她身上既没有刀,也没有剑,可一股逼人的杀气袭来,几乎是瞬间就到了水玲珑身后。
“小贱人,你还是来了!”
水玲珑一出口,还是以往那不可一世的语气,她果然是装疯,然而刚才偷袭的那刀,却被柳岸生挡住了,此刻她面对着谢慈,其实并无几分把握。
甚至,很可能会像之前那样输得一败涂地。
但她对谢慈早就怀恨在心,她天水宫宫主的名头,几乎已经毁了,人人都当她是个笑话,她本来也不想活了!
一掌击出,风起又落。
水玲珑本以为自己会和之前那样身受重伤,然而抬眼四望,只见面前多了一个人。
“萧无忌!”
她睁大眼睛,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那人身形挺拔,英俊非常,他接下了谢慈那一掌,及至水玲珑朝他扑过来,他居然微笑着伸出了一只手。
谢慈站在那儿不动,她的神情似乎非常失望。
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水玲珑扑进萧无忌的怀里,而后看着她的身影如同一只蝴蝶那样飞出去,从墙面滑下,她圆睁的眼睛里仍是不可置信。
那截枯树枝从她手边掉落。
“我不是萧无忌。”
玉树临风的男人站着道,“还记得十二年前死在你手里的季真人吗?”
男人的折扇中飞出一枚闪亮的铁片,话音落地,尘埃落定。
“他是我师父。”
第 40 章
萧月行同谢慈一起返回了刚才那条长街,水玲珑的尸身被他叫人抬了回去,他们一前一后地走了段路,萧月行望着几米之外那道清丽动人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谢姑娘,上次我不是有意的。”
他是在说他扮成萧无忌逼她动手的事,谢慈脚步未停,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萧月行解释道,“我师父本来不该死,那水玲珑却仗着她与我已故的师娘有几分相像下了死手,我那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女人在我师父灵前谢罪。”
他勾唇一笑,似乎自嘲,“不瞒你说,我的武功其实根本不如你,但我的运气却很好,摘下了凤临阁的飞花榜后,人称南星北月,公子成双。实则我配不上这个名头,那水玲珑,我曾与她斗过,她没认出我,我也没有赢她。……后来我接到了一封信,那人说我若按他说的做,就能为我师父报仇。”
此番来龙去脉说出,萧月行暗自松了口气,他脸上并无易容的痕迹,外人看来,就和萧无忌一般无二。但其实,两人的神情却大大不同。
谢慈停住脚步,转过了身。
她的眼睛里并无什么情绪,两道弯月眉微微扬着,嘴角抿住,虽没说什么,神态中却透露出了无动于衷的意味。
何必解释?
再多的解释,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他们不过在江湖上偶然相遇,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大概是天各一方而已。
这样的道理,只怕不用说也能猜出来。萧月行注视着她,缓缓抬手,做了个拱手抱拳的姿势,“谢姑娘,他日有缘再会!”
萧月行走了,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谢慈眉目松动,轻声一叹,急忙赶回了街头。这时梅若雪已找了块木板,将柳岸生放在上面,他双眼红肿,抽抽泣泣,正要拿白布将人盖上,猛然一个人冲了过来,“慢着!”
谢慈扶起了柳岸生,仔细摸上他的大脉,而后拂开衣摆坐在了他身后。
双掌贴于背心,谢慈闭着眼睛,似乎在感应体内真气的运转,她五指纤细修长,白如葱管,在运功之时,手掌与后背贴紧处竟冒出了丝丝白气,只看得一旁的梅若雪目瞪口呆。
九幽阴阳诀开篇便是,“逆生死,弄造化”,本为众派武功中的异类,甚至一度被称为邪功,若非无量宗横空出世,以庞大的势力称霸武林,恐怕今时今日,这门功法仍然被视为禁术。
谢慈修炼此功,自然深谙其中的奥妙,旁人自看不出她如何运功,但却能看到柳岸生似乎多了一口气,那股气撑开了他的眼睛,他喘息着躺了下去。“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替代了无数话语,他睁大眼睛看谢慈,平素优美的双眼皮延展出吃力的形状。
梅若雪手足无措,只问,“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他看出柳岸生得了一线生机,却还是伤及心脉,恐怕还需其他救治。
谢慈轻轻挪开位置,站起身来,她的面色虽也有些发白,但站得很直,脚步也很稳,在走出去之前,她说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谢慈出去了,没人知道她去什么地方,可梅若雪知道,她一定会回来。
还未入夜,昆厥营帐中已是一片庆祝的乐舞声,他们有了大齐皇帝这个俘虏,实在是无往不利,每当裴升的军队有反攻的意图,萧越就会被五花大绑拖出来示众,眼看着大齐的将士被激怒,可就是不敢出一声,昆厥王当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携此小儿攻入邺京,不用一月,大齐的天下就是我的了!”
其余人自然也在旁附和。
“大王英明,待得攻入邺京,就立刻杀了那狗皇帝!”
“那倒不用,留着他姓裴的才不敢乱来。”
昆厥王正是年富力强之年,说话不仅中气十足,喝起酒来更是豪迈,他一端碗,其余人通通喝下了杯中的烈酒。唯独侧坐在昆厥王身边的一名红衣女子没有动作。
这红衣女子作昆厥贵族打扮,发间斜插着几只蓝羽,眉目深重,唇红欲滴,算得上美貌过人。然而倚在桌边,她拿着杯子不说话,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阿蓝若,怎么不高兴了?”昆厥王问。
他对这个失踪了几年的女儿素来宠爱,然而他子女甚多,少了一个也不影响王位,只是每每想到爱女下落不明,心头总是难过几分。没想到就在上个月,这个女儿突然回到了草原上,而且还带了一样大礼,昆厥王看了,当真是又惊又喜。
这些日子,他正琢磨着,待此仗打完,就将部下最得力的大将配给阿蓝若当夫婿,孰料爱女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让他不由得疑惑。
“我没事,父王。”阿蓝若回过神来,只向他笑了一下,继而径自出了帐篷。
昆厥王虽然不解,但对自己的女儿总是信任的,倒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有些奇怪,阿蓝若自小性子骄纵,这次回来,却仿佛温驯了许多,说话行事,也不似从前那么刺人了。
“公主今年已有二十五岁了吧?”一名臣下问。
“不错……”,昆厥王恍然着点头。
坐在下首一名魁梧青年望着阿蓝若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怔怔出了神,只听旁人打趣道,“伊将军,你怎么见了公主胆子就小了哈哈哈。”
那伊将军垂下头,麦色的脸皮似也微微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