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要善良(16)
“阿慈……”
他走到她身边，仿佛要坐下，同她说说话，谢慈却是站了起来。
两人的个子差了一些，她的头顶在他的下巴处，仰头望着他，那双漂亮的杏眼里闪过一缕笑意，是笑，但并非高兴的笑，近乎于气极反笑。
“你可有什么要问我的？”
萧无忌开口之时，把手里的剑放在了一旁，很奇怪，他活了几十年，在感情之事上并非一无所知，唯独面对这个女孩子的时候，他的心总是跳动得不由自主。
这话说得妥协，谢慈眼里的笑却是更盛，盯了他良久，方缓缓道，“师父，你这是金屋藏娇还是镇压厉鬼呢？”
说话时，谢慈抬脚在他雪白的靴子上踩了一下，见他面无波动，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又使劲地磨了磨，她恨自己没有穿鞋，反倒磨得自己脚疼，最后实在忍不住掐了他一把。
“……”
正午光线极亮，穿着薄薄的单衣根本挡不住什么，萧无忌垂了眼，根本无视她的小动作，单手把自己外衫脱了下来，挡住了那一番风光。
“她是谁？”
终于，谢慈还是忍不住了，三个字飙出，眼里的怒意汹涌而来。
她在生气？为什么而生气。
她并未深想，即便想，也有诸多理由。
譬如第一次被无端袭击，打输了脸上很没有面子，再譬如被人绑架，差点遭到了生命危险，又或是这个红衣女咄咄逼人，见谁都杀，让人想给她个教训。
有很多的理由让她生气，唯独一条不在里面，即是她很在意这个名义上的师父。
谢慈不懂，不开窍。
萧无忌却是一望而知，尽收眼底。
她发现他的眼神变了，深深暗暗不见底，几乎有点吓人，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怎么了？难道我不能问吗……”
他的情绪都聚在眼睛里，一时让人读不出来，但仔细看去，并无一丝责怪的意图。
谢慈很快转过了头，不问就不问，她才不关心呢。
她懒得再说什么，赤着脚往外走，阳光将石板烫得微微发热，谢慈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便在此时，长剑弹起，那红衣女居然不知何时醒了，拿过了一旁的逍遥剑，当即从上劈了下来。
朝着谢慈的后背，一斩而下。
第 14 章
天光，剑光，目光，凶光，所有的光线汇聚在一处，散发着狂烈杀气的剑，笼罩了少女窈窕柔弱的背影，一瞬间，似乎所有的时间都停滞了。
谁能阻挡这一剑？
逍遥剑出鞘，其威势不可挡。
就连萧无忌也不能将其收回手中，剑刃还未碰到谢慈身上，却隐然有血光闪烁，她来不及躲，也躲不了。
“阿慈！”
萧无忌没有出声，心内狂呼的同时，他毫不犹豫，已经冲出去抱住了他这个唯一的徒儿，他冲势太急，两人刚贴在一处，便重重地滚在了地上。
“叮”一声鸣响，响彻半空。
这一剑到底是没有劈下，只听长剑哐当落地，在石板上砸出细小的裂纹，那红衣如火的女人往后退了几步，分明她才是出手的人，此刻却似受了重伤，无法支撑一般坐到了地上。
“……”
而另一边，谢慈被萧无忌那大力地一抱，险些把胃里的苦水都吐了出来，倒下之时，两只膝盖狠狠磕在石面，痛得她咬牙切齿，几乎要破口大骂。
“你——！”
这个字僵在嘴边，她抬头，只见萧无忌神情冷肃，竟是一副少见的动了火的样子。
他将她扶起来，走向那红衣人。
逍遥剑躺在地上，依旧泛着遍体清光。
谢慈揉着自己的双膝，瞬息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不由自主朝那女人看了过去，之前两人对战，她并没有机会看清对方的脸，后面萧无忌来了，她的心思也就飘到了别处。此刻红衣人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张脸便清晰地暴露在日光下。
只见她低着头，但仍看得出长眉凤眼，鼻梁挺直，眼眶微微深陷得有些疲惫之像，在一抹红唇的映照下，却也不失为一个艳丽的美人。
一个显然有着异域血统的美人。
萧无忌望着这个美人，第一句话却是，“你没有疯？”
在开口之前，他的神情冷峻，开口之后，脸上却带了淡淡的笑，似乎嘲讽，又似乎失望。
红衣女人抬起头，望着他，那目光复杂到了极致，既爱且恨，既喜又怒，世间的矛盾似乎都融化在了这样一双眼睛里，就连谢慈也不由得呆住了。
即便她没有过谈情说爱的经验，也能看得出，这个女人对萧无忌有着很不一般的感情。
难道，这就是她刚才动手的原因？
谢慈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几乎使不上劲。
“……”
又被他弄伤了！
耳畔传来略微沙哑的声音，话里带着几分无动于衷的意味，“疯了又如何，不疯又如何，你把我关在这里，还在乎我疯不疯么。”
萧无忌道，“自然在乎，若知道你没疯，我又何苦为你建一座宫殿。”
火蛇殿的风格和逍遥山其他建筑大大不同，谢慈早就发现其中异样，却不曾想，他居然是为了一个女人建了一座宫殿，当真是难以置信。
女人似也没想到，沉默半响，方回道，“你不过是为了困住我罢了。”
萧无忌笑了笑，“若你真的疯了，一辈子住在这个地方，难道不好么。”
“你怪我骗了你？”
“不，你骗的是你自己。”
“……”
话说到这里，似乎也没必要再讲下去。
女人低下了头，她的脸上依然化了精致的妆，可想而知，这些年她确是希望有一天，有人来到这里看她一眼。
可惜他来到这里，终究是为了别人。
火一样的红衣，飞扬时如烈焰，落在地上却像一滩血。女人仰了仰头，脸上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神色。
她的声音也逐渐扭曲，“我恨你。”
萧无忌凝视着她，似心有不忍，“可你刚才并没有真的杀了我。”
这句话，隐有些为谁辩解的意图。
谢慈低头，嘴角悄悄扬了起来，没人知道她在笑什么。
萧无忌的意思很明确，若那疯女人执意砍出那一剑，无非是在他的背上再添一道伤疤而已，那里本来就有一道疤，再多一道，似乎也没什么所谓。
女人愣了愣，还未做出回答，不远处，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她没有杀你，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否则刚才掉脑袋的就是我了。”
谢慈虽站不住，却趁着他二人说话时偷偷拿了剑，撑着身子坐在了石桌上，她坐得高高的，语气也很是挑衅。
话说完，萧无忌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带着无奈，似乎认为她在胡说八道。
那女人却面色一变，身影飞动，顷刻来到了谢慈面前，赫然剑光一闪，这回却是谢慈动了手，长剑直指对方，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怎么，你还想杀我？”
“莫非是因为我说了实话？”
“……”
女人的眼神几乎和暗器一般充满尖锐之意。
谢慈半点也不在乎，满脸上写着“有本事你就开打”，就算是伤了膝盖，她也没在怕的。萧无忌蓦然出声，“阿蓝若，住手！”
这句话仿佛一根引线被点燃，霎时红纱扬起，飞速袭来，阿蓝若已经对着谢慈出了杀招，谢慈双腿泛着青，膝盖骨上阵阵痛意不绝，她一开始勉力坐在桌上应对，后来咬着牙站了起来。
两人这一打几乎不可开交，萧无忌眉头一皱，不得不加入战营，他赤手空拳，一边试图挡住谢慈的剑，一边令阿蓝若收手，然而这番举动起不到熄火的作用，只能更激怒双方。
“你给我让开！”谢慈怒喊。
阿蓝若则是冷笑连连，“你这个师父，居然连自己的徒弟都管不好。”
“他管得好不好，用得着你来评价？”
谢慈说着，手中长剑一挑，把那翻滚在空中的水袖都划成了碎片，阿蓝若被她激怒，开始用掌法回击，若非萧无忌人高马大地横亘在中间，她们只怕已经打了个天翻地覆。
饶是如此，两人却也火花带闪电地愈战愈凶。
打着打着，谢慈目光中陡然闪过一丝异色，一开始她与阿蓝若交手，她除了暗器，便是用长袖作武器，两人之间基本没有正面迎战，此时她出了掌法，其势头绵中带刚，手势转圜间，竟有几分无量神功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