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情雪(67)
北地冰宫，别云阙。
凌冰台上，玉石栏杆。在整座冰宫的至高之处，两名白衣女子望云而坐，清韵楚兮。
“纤语，这段时间你虽身在冰宫，可心思却一直游弋在外，怎么，在这里住不习惯？”为首女子轻言浅笑，言语间露出一种温馨关怀。
“哪有，一切都有凌楠姐照顾，想不习惯都不行呢。”萧纤语轻笑一声。
“傻妹妹，骗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
萧纤语微微瞪眼，又羞赧含笑的低下了头。
“说也难怪，当初只是替夜冥空接你回来，可一段时间过去，我和你竟这样相处的来，现在就算夜冥空想把你要回去，我看都难呢。”
“那怎么可以。”萧纤语喜色微绽，“好歹，我到这里就是来找他的。”
凌楠朗声颜笑，不禁为萧纤语的单纯素朴乐开了怀：“好好好，我不跟他争。”
萧纤语低头笑着，溢满心田的全是天真散漫的美好。
“可是，纤语。”凌楠语气突然变得低沉，“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夜冥空他……”
萧纤语呆呆地睁着眼睛，一时没了言语。
短暂沉默，萧纤语终于开了口：“我知道。那名女子。”说完她便低下了头，双眼望向地面。
凌楠起身移步，坐到了萧纤语的身旁，将她轻轻揽过，两个身体紧紧依偎。
“真是苦了你了。”凌楠轻轻呢喃。
“没有呢。”萧纤语露出清浅笑意，“其实我能猜到他的心思，我不渴望什么，只要他能让我继续呆在这里，不逼我离开。”
“可是……”
“没有可是的，只要每天还能见到他，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萧纤语对着灰石桌面，看到的却是先前在萧村，自己和夜冥空开心自在地走在乡间小路。其实，能拥有这一切，就已经是上天的垂怜上天的眷顾了。萧纤语回忆想想，此时说的就是心里想的，自己所能接受也所能满足。
依偎着这个身体，凌楠不禁又有了先前小小在世的一份温馨。傻妹妹，本来是我想劝你不要那么深陷泥潭，可没想到你的一席质朴言语，竟劝说了尚在苦苦思虑而不得解的自我。你知不知道，你这份纯真自然的简单，是多少人一辈子也求不来的。
静默。凌楠把萧纤语抱的更紧。
凌冰台，虽处冰宫最高之点，极目远望视野极佳，可层层白云你翻我涌，西南一角的所有场景，在这里依旧不过是沧海几点。在那里，浮动依稀。
“于千韶，为何带我来这里，这都快离开冰宫了。”夜冥空边走边问，冰宫之界朱虹隔墙已遥遥在望。
“问那么多作甚，跟我走便可！”于千韶急步直驱，根本不去理会落在身后的夜冥空。
“这个庄重之怎么弄的，不是说好此时此点么。”于千韶小声细语，却还是愤懑焦急的牢骚一番。
“……其实也并非你们所想象的那样，我们之间真的没发生什么。”不远处的花丛小路上，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咦？庄重之，燕零雪。”于千韶语气里充满巧遇时的惊奇，“你俩又在一块呢。”
“于千韶。”庄重之含笑地点点头。
“对了重之，上次我们跟钟离谈好的事情……”于千韶拉过庄重之便一边说着一边朝侧面退去。燕零雪也想随即跟上，可就在两人转身的时刻，燕零雪看到了更前面的夜冥空。
我要不要转身走开，我该不该转身走开，夜冥空，我还没有准备好见他。燕零雪的心里七上八下左右不定。而在她思虑的时候，庄重之和于千韶已慢慢走远，夜冥空已近在眼前。
此时，夜冥空才明白于千韶非要带他出来的用意，同时也明白机会确实不易，毕竟自己也不想和燕零雪形同陌路，因为那样真的很心痛，每一天都那么的难熬。
“好巧啊。”燕零雪尴尬笑笑，还是那样满脸笑容。
“是啊，好巧。”夜冥空点点头，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
燕零雪看看远处，像是思索再如何开口。
“你的伤，好些了吗。”
“不碍事了，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你不知道，当封饮蓝泓被送至燕国时，大家都非常非常担心你，生怕你真的再也回不来了。”燕零雪一脸关怀，眼睛有些许晶莹。
夜冥空看看燕零雪，没有再说话。只有夜冥空自己知道，若不是带着一份为燕零雪而求生的意念，恐怕他真的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后来，你去了秦国？”
“嗯。”燕零雪点点头，“当时我特别难受，在冰宫见到那些熟悉的角落，我都会想起你。后来若非来燕，他说带我走我才走的。”燕零雪满脸难过，声音都带有一丝哭腔。
“我知道了。”夜冥空低下头。他不想再说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燕零雪还在身旁，这就足够了。不管先前自己是如何责怪燕零雪，也不管自己曾下过什么决心，当燕零雪真正站在眼前，和自己就在这么近的距离时，原来之前的一切都那么的不堪一击。
“来找你的那名女子，她……”燕零雪欲言又止。
“你不要误会。”夜冥空急忙开口，“因为她救过我一命，所以就跟我一起来冰宫了，她在自己家乡的村庄生活了二十多年，所以这次也只是想出来看看。”
“哦。”燕零雪频频点头，高兴满意的笑意有几许流出。
“零雪，你……”
夜冥空正在开口，这时才察觉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急速朝这边跑来，定睛一望，竟是庄重之和于千韶。他俩迅速集结到自己身旁，望着前方满面肃杀。
夜冥空遂慢慢转过身，又一个熟悉且峻冷的身影出现眼前。
“秦岁寒！”于千韶语气沉定，“冰宫你也闯，果然胆大。”
“边线并未传来进军急报，想必秦岁寒是一人独来。”庄重之轻声重气。
秦岁寒随性一笑：“我不想与你们纠缠。今日此来，我只为她。”秦岁寒遥遥一指，目标正对站在中间的燕零雪。“想活的就闪退两边，省得我再行出剑！”
为燕零雪而来？于千韶庄重之夜冥空三人均为之一惊。
“你休想！”于千韶左跨一步，站到了燕零雪的正前方。
“浪费我时间。”秦岁寒近似愤恨的恶目相向。
三人同时拔剑，分立燕零雪三侧。庄重之居左，夜冥空居右，于千韶正中。
“零雪，你退后几步。”夜冥空未敢回头。
秦岁寒无奈拔剑，稳沉缓慢；剑身出鞘的那刻，骤奔袭来，果断神速。
紫光出射，携一缕斩天断地般的刃气，秦岁寒出招之狠之快之烈，完全让人望而生畏，那是一种濒临死亡并接受死亡的恐惧。而第一招，却被同样热血同样自信的于千韶稳稳接住，剑与剑接触的瞬间，两人的模样永远印在了对方眼中。
于千韶过而转身，后起而上的庄重之和夜冥空同时出剑，分别从左右两侧接力进攻，三个人紧紧将秦岁寒堵滞围困。奈何秦岁寒越战越烈，誓要与三人分出高下，仿似完全忘记了他此来的目的是站在一旁的燕零雪。
秦岁寒之进攻以准狠著称，手中之玄冥紫溢更是在这种威势下成为屠人淬血的一柄魔剑。可这次他的对手却是燕国三位战将，其中于千韶的武功甚至能直追颜懿，再加上夜冥空手中与玄冥紫溢同根同源的名剑封饮蓝泓，四人的战势竟出现了久违的平局。
终于，秦岁寒无法忍耐了。退身，收剑，短距猛冲，一道环身弧光，四人的战阵陡然散开。
再一个猛冲，秦岁寒与于千韶正面交剑，进攻余势竟将两人顶出丈许。不待庄重之和夜冥空两人赶至，秦岁寒便接连出击，招招致命，硬是于千韶久经战阵，在如此时刻竟也闪过一丝惊慌失措，瞬时消退。
不好，秦岁寒打算突破僵局，分而攻之。想到此点，庄重之和夜冥空立马冲去。前冲几步，夜冥空却突然停下脚步。
“这个距离……”夜冥空陷入瞬思，好熟悉，这个场景竟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堑天一剑！夜冥空突然想到了。
“小心！”夜冥空对庄重之大声喊道。
因为自己曾被它触到心弦，因为自己曾因它一度失去希望，所以夜冥空记忆太深。有些事情太熟悉了，以至于再也忘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