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情雪(45)
无比狂傲的秦岁寒背对战阵静立于地,迟迟不动的他在掐定距离后,猛然回身高高起跃,在空中又是一个连环转身。
竟是一次反手挥下的堑天一剑。
“咣!”封饮蓝泓被猛然弹飞,夜冥空踩空坠地。
秦岁寒一指夜冥空脖颈,此战胜负已分。
夜冥空狠眼紧盯,死了,就不会再有疼痛了。
“哈哈哈哈……”在众人以为秦岁寒要取掉夜冥空性命之时,他却收剑转身,发出狂傲长笑。“这就是封印弟子,传言中的封印弟子!哈哈哈……”
秦岁寒慢慢走回,又重新踏上黑甲坐骑。嘴角肆意咧开:“你,还不配死在玄冥剑下。”
此刻,颜懿、庄重之,都已忍到极限,紧咬的牙关已觉麻木。
“驾!驾!”正值紧张之际,一骑秦军斥候急马奔来,片刻便抵达颜懿马下。
“将军,大王急报!”
秦岁寒接过书函,刚一搭眼,眉头便悄然一皱。
但很快,秦岁寒又恢复了惯有的姿态,看着前方燕军,伸手一指当前将领:“颜懿,暂且再留你几日,待我回兵北上,定会取你项上人头。”
“哈哈哈哈,撤军!”秦岁寒一抖缰绳,百人秦军便尾随他慢慢远去。
“夜冥空!”庄重之和颜懿同时下马,奔向颓坐于地的夜冥空。
“夜冥空,”略微的死寂之后,颜懿面带愧疚的开了口,“我……实在是无法相救。”
“我不怪你,若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夜冥空奋力站起,捡起地上的封饮蓝泓,踏上战马便作速离去。
“他应该是为刚才之战而闷气。”庄重之不禁面露同情。
“被秦岁寒羞辱若此,心里自是难受。”颜懿像是在说夜冥空,也像是在说自己。
第十八章 进
第十八章 _ 进
当天夜里,颜懿收到军报,秦岁寒连夜赶赴函谷关,北上驻扎的秦军就此止步,镇守中原的秦将王贲也停止了对边塞外地的连连调兵。
“很可能是秦楚战局有变。”颜懿一点案前地图,表情有微微的松快。“明日你回趟冰宫,夜冥空虽不至于偏走极端,但依他的个性也绝不会对人提及,如此下去一定会被自己憋坏。”
“好。”庄重之抚剑点头。
一切都如颜懿所讲,当庄重之第二日奔至冰宫时,夜冥空已整整把自己锁了一天。
“夜冥空?不要跟我提他。”燕零雪左臂一挥满脸悲屈,“他现在嘴里都能喷出烟花来!”
“你也不要太责怪他。”庄重之连忙解释,又把昨日夜冥空与秦岁寒交战的整个经过讲给了众人。
“怪不得。”锺离熙顿时了然,“我就觉得夜冥空不是那种随便自闷的人。”看来这样的结果她更容易接受。
“我去找他!敢情收不了他了我。”燕零雪撩过衣袖,故作盛气的转身离去,却被身旁的锺离一把抓住。
“先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还静,都不吃不喝一天了,再静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锺离熙仍没放手,两人一起转头看向凌楠。
“让她去吧。”凌楠一声哀叹,长久静默也的确不是办法。
得到凌楠姐的允许,燕零雪更加显得底气十足。
“夜冥空,开门,开门!”刚到夜冥空屋前,燕零雪便举起玲珑紧攥的小拳头连番砸门,好似在发泄着上次敲门时受到冷遇的不满。
夜冥空一阵反感,此刻最想要冷静的他最怕受到搅扰,而且还是一个人的第二次。夜冥空静心强忍,任燕零雪如何敲打,他自是不理不应。等她敲打累了,自会乖乖离去。
可他不是燕零雪,自然不会了解女人所想。这次算是遇到对手了,这个燕零雪的耐性还真是强硬,撑到此时,非但没有退却之意,反倒由原来的一只手敲打变成了两只,频度一下子快了一倍。
服了你了。夜冥空一脸无奈,径直趋向门口拉开了屋门。
“又做什么!”未等燕零雪发话,夜冥空便板着脸扔出一句埋怨。
“你!给我出来——”燕零雪也不知从哪儿来了蛮劲儿,抓起夜冥空的手臂便往外拉。今天若收拾不了你,就枉我当初海口下夸的看好你。
“拉我去哪!”夜冥空猛然甩手,满面厌倦。
“啊。”也许是太过用力,夜冥空甩手挣出的时候,燕零雪的右臂也被重重一扯,尖锐猛烈的痛,疼得燕零雪频频咧嘴。
夜冥空也察觉到了刚才的失态,然而碍于自己的情面,却迟迟没有过去抚慰,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走。”本以为燕零雪会气恼离去,可忍过疼痛之后她又用左手牵住夜冥空的袖口,低沉一语。不知是因为没了气力,还是由于疼痛仍未远去,燕零雪的这一个字倍显无力。
可就是如此无力的一个声音,夜冥空再不想反抗了。到后来都不用手牵,夜冥空都乖乖地顺着燕零雪,她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两人已离开冰宫很远。燕零雪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带怨色。
夜冥空不敢直视燕零雪,随即环视起四周。没想到这里的景色当真怡人,一条清澈缓流的小河从脚边躺过,河里还依稀可见形色多样的细小石头。身后是半壁山垣,遍布期间的残碎小道便是两人来时的道路。身侧一方是两处对立的丘陵高地,两地都有稀疏植被,还有些叫不出来名字的小花小草。连接两方高地的是一座看似古老又斑驳幽邃的木桥,桥身是一色的深棕本色,连接在两方天地,画出一抹韵痕,与四周的环境格外相宜。在对面不远处则是一片荫绿的芃芃浓林,纷繁厚重的绿色将外面的世界全部遮蔽,同时也将这片天地很好地隔绝。浓林底端只微微透过几缕残光,不多不少甚是得当。
夜冥空不禁汗颜,地处北地多年,竟不知还有此等合衬自己心境的一方净土。而眼前的燕零雪平常看着叽叽喳喳,竟在内心深处藏了如此一方绝地。
“带我来这干嘛?”虽然已大体猜得,但看着燕零雪怒气未消,夜冥空还是低吟一语。
“看够了吗?”燕零雪歪头扮怒,略带威严的脸蛋儿的确有几分迷人。
“看什么?”夜冥空决定继续卖乖。
“喏!”燕零雪伸手一指,夜冥空的目光便被她带向了身侧,那座木桥。
“知道吗,那座桥叫做断剑桥。”燕零雪对着夜冥空,眼睛不带一眨,“在我很小的时候便有了这座桥,多年来它经风历雨断断续续不知被修过了多少次,可如今它依然跨在这处天地供两边的路人行走,虽然这里经年都不见得人影,但必要时刻就是这座小桥才能让人通过,寻常庶民可不像你们可以依靠武功攀岩。有它时看不出价值,但一旦它坏便立即让这里变成绝路。即使是这些绿色树木,也有能撑到最深的冷冬而依然绽放绿色的。这里的静物最能体现的,便是众多世人所不具有的坚韧!”
燕零雪稍微喘着粗气,见夜冥空无言以对地看着那座小桥发呆,于是她也将目光转向木桥继续说到:“就因为它这种经年隔月的断续有无,当地人便给他取名叫断剑桥。你现在就好比是处于断处,只要你认识到自己的价值就早晚会有被接通的那天。通了,你还是你自己,和先前没有两样,断了,你就永远断了,之后便没人再来管你,用不了几年你便会被人遗忘!”
“断桥……”夜冥空喃喃自语,“通了……断了……”
“你不是说只要你的封饮蓝泓没有断,那你便会很好的活着吗,你的剑尚且如此,难道你还不如一把剑?封饮蓝泓的地位是封印给的,你的地位却是你自己给的。能不能配上这把剑,别人说了不算,而是你愿不愿意将手中的剑看成你自己。”
“我……”夜冥空一时觉得很愧疚,却又很是宽心。
“作何选择,你自己想想吧。”燕零雪撂下一句,满面怒色的走了,看来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难道当真如燕零雪所说的,不再让别人牵挂,直至被她们遗忘?
夜冥空尚在思索,燕零雪已经沿原路返回。她想,这个时候才是他需要独处的时间。
没走几步,一回想起夜冥空呆呆地任自己数落,低着头像极了一个认错的孩子,燕零雪便偷偷起笑,合不拢嘴。不过她又嫣然一想,断剑桥?自己怎么会临时想出这样一个名字,可能跟夜冥空当初所说的断剑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