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情雪(4)
“行了行了。”老燕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知道将军急心国事,但我们现在又能做些什么,难道你要我发兵攻秦不成?我们没剩下多少兵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带领他们守好辽东西线吧。”老燕王说完就起身离去,独自留下颜懿一人跪坐在那里,静静发呆。
良久,颜懿才回醒过来,起身走出了燕王寝宫。
“怎样,大王应允了吗?”看见颜懿出来,一直在宫外门口等待的于千韶赶忙问到。
“大王力主自保,根本没有再提的必要。”颜懿一声喘息叹了许久许久,“三晋将亡而其余诸国仍在懵懂,如此差距秦人怎能大业不成!”
“现在我们太需要一场胜仗了,否则看不到希望,合纵抗秦便是一纸空谈。”不管发生什么出现什么,于千韶总是在为抗秦之业绞尽脑汁呕心沥血,因为他不知道什么叫做放弃,因为他始终选择相信。
黑色暗涌,十万秦军出关后择日便抵达大梁城下。在王贲和秦岁寒的指挥下,秦军在一日之内对大梁发动了数次进攻,但大梁城防工事久经修茸坚固异常,且生死存亡之际魏军人人死战,秦军一时动它不得。
“哈哈,我大梁王城有天降苍獒庇佑,神魔不侵固若金汤,你们休想从我手中将它夺取!”秦军撤兵时,魏王假亲自带着他那只阴山苍獒登城远望,这只倍受宠幸的獒犬也不忘附和着犬吠几声。
“将军,让我们再试一次吧,这次我们一定能把大梁攻破!”秦军营帐中,刚刚败退下来的士兵嗷嗷请战。
“不用,王贲将军让我等强攻大梁不过是想看看魏军的实力所剩几何,若能一战破城自然最好。可现在既然魏军拼死力战誓与大梁共亡,那便不再强攻了。” 虽然此时还未攻下大梁,不过秦岁寒却是那样的胸有成竹。
“那将军打算如何破城?”
秦岁寒微微一笑,拿起了案上令箭。“前将听令,命你即刻带领五千士兵开赴大河南岸,暮色时分等候调遣!”
“末将领命!”阵前将军大步去了,秦岁寒又发起第二道军令。
“步兵主将听令,你带兵两万开赴鸿沟水畔,暮色时分等候军令!其余各军营地休整,枕戈待战直至暮时!”
“嗨!”众将士齐声一喊各自去了,秦岁寒离开将案,悬于腰间的一把名剑玄冥紫溢,来回闪烁间竟迸发出慎人的紫色。
映着渐渐黯淡的黄昏晚霞,巍巍大梁在群山之间昂首矗立。曾几何时,这里是各国士子无比向往的仕途之地,有多少不世大才都是从这里诞生,却又从这里流向他方。时耶?命耶?如此辉煌傲世的大梁王城到最后却也是孤城一座,只能与群山共舞与落日争辉。
正值黄昏后的夜幕时分,大梁都尉兼守城将军晋胜匆忙赶到王宫,说是有急事向魏王汇报。
“启禀大王,苍獒秘兵来报:申时时刻城外秦军分出两队兵力,分别前往黄河之堤与鸿沟之畔。末将推断,秦军对大梁久攻不下,此次必是要依靠水攻破城。”
“水攻破城?”魏王有些迷茫有些困惑,“秦军发兵十万,不就是想依靠武力使我投降么,怎么又采取水攻了?”
“大梁靠近河水,周围地势又都高于王城,决堤以后,则河水势必要尽灌大梁,到时大梁便不攻自破!”晋胜将后果说到了最为严重的地步,以图唤起魏王忧患当头的意识。
“想我大梁王城号称天下首府固若金汤,区区黄河之水,又奈我何!”
“昔日秦军攻楚南之郢都,郢都徒有楚军三十余万,尽被秦军一水淹没,致使楚都西迁宗地不在。我王切不可小看了兵家水攻啊!”此刻晋胜将军早已是心急如焚,原本是来向魏王请兵出击的,现在却在向他解释水攻之厉。
“王城内兵器精良粮草充沛,纵使秦军真的决堤放水,我们也能撑持下去,等时间一长秦军自然就不战自退了。”
“此次秦军前来,不灭大梁誓必不会班师回秦!此等事宜,大王可尽询丞相!”眼见魏王不为自己所动,晋胜只好求助于一直在场的魏相。听晋胜这么一说,魏王还真的将目光转向了他。
“晋胜将军所言无差,然大王之意也在情理之中。我意不如若此,大王先听听晋胜将军有何对敌之策,然后再决定是否采取。”来回斡旋之间,魏相倒是很好地保全了自己。
“请大王允许我夜袭河堤秦军,他们断不会料到我们会主动出击,所以此战必能全胜!”看到依稀星点的燃苗之势,晋胜将军急忙请愿。
反正都是攻打秦军,给他点兵力让他先行攻打也可以一吐数日憋闷之气,魏王一边想着一边频频点头,开始有点佩服起自己的智慧了。“好,我给你五千兵马,你可以带他们去扫平秦军。”
“请大王多给我派些人马,我必能一战全歼秦军!”晋胜有把握,只要兵力足够,他便能一举荡平秦军。
“这已经够多了,把兵都交付于你,万一秦军夜攻王城如何?”
晋胜还想继续争取,然魏相此时却抢先插话:“大王圣明,想必将军定能一战全胜。”
“嗯……还是丞相晓通事理。好了,我得去看我的神獒了,甚事等将军战回再说。”说罢魏王便起身离去,仿佛在他心里整个大梁城都没那几只獒犬重要。
“将军此战有无把握?”魏王走后,魏相碎步走到了晋胜跟前。
“丞相说的容易,仅仅五千人马叫我如何攻破秦军。”
“将军何其顽固也,难道将军懵懂,看不出我是在给你寻找生机么?”魏相语气一变,表情立刻跟着严肃起来,“秦军一旦决堤,纵是大梁再坚再固也敌不过无边漫水,如此浅显之道理而大王却愚钝不知,可见此次魏国必亡矣。与其留在大梁等待淹没,不如今晚便借此之机出城逃走,这样你我也还能留得一命。”
本以为晋胜听完后会无比地钦佩自己,并跟随自己另投他处,可实在没想到晋胜竟是一脸憋红怒目相向:“身为魏国将军,如今大梁旦夕存亡,我若在此时舍城而去,晋胜纵是死上百次千次,也无脸再见昔日魏卒亡魂!”
“将军忠心辅魏天地可鉴,既然将军愿留在大梁一心求死,那我也不强求,只望今夜将军出城之时能把我一家老小全都带上,此恩大德我必将铭记一生。”
“哼!”晋胜愤怒地看了他一眼凛冽而去,眼神里充满了蔑视与厌恶。
当夜,五千魏国骑兵涌出大梁西门,风驰电掣般卷向了黄河水岸。
北上行军将近一刻,便遥遥可见前方有星光点点一线排开。再向前冲进里许,灯火通明下忙于工事的秦军身影便清晰可见。
“全军听令,所有人轻装急进,过往之处一人不留!” 晋胜下完命令,回应他的不是众将士亢奋的齐声呐喊,转而代替的竟是漫无边际的凄苦哀嚎。
原本想突袭挖掘工事的秦军,却没想到秦军早已有所预防,魏军莽撞冲来正好落入秦军埋伏。接连几番强弩轮射,魏军骑兵便已倒成一片。
“稳住军阵,随我突围!”遭遇伏击,只要将领能在万急之下果断处理,整个军队突出包围便有希望。
可恰恰是这一声令下,暴露了晋胜在黑夜中的位置。只见一道紫色淡光无情的划过黑色寰宇,由远及近闪速逼来。晋胜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等他借着幽暗灯光看清对手的脸庞时,一把带着淡淡紫色的明亮之剑已洞穿了他的左侧胸膛。这把剑,正是秦岁寒得以傲视天下的名剑玄冥紫溢。
晋胜随即便被秦岁寒挑下马来,抛掷于地当场毙命。晋胜一死魏军立刻慌乱起来,秦军出击也未免太迅速了,基本还没怎么交战主将就当场阵亡了,这仗如何打法?还是赶紧逃命吧。这一次没有任何命令,魏军竟是齐一色的向后逃蹿,四散而去。
“骑兵追击,一个不留!”秦岁寒举剑一挥,整装待发的黑色铁骑便疾驰追去。
幽暗圆月悬于天宇之上,子夜的薄薄凝雾开始四下弥漫,渐渐地,整个大梁都被它给吞噬。正在这夜深时刻,一个战甲破损浑身带血的士兵直接闯到了魏王寝宫,那种径直而入的疯癫冲撞连内侍们都不敢前去拦阻,只好嗫嚅着叫醒仍在酣睡的大王。魏王醒后先是一阵谩骂,可当他看到这个披头乱发血迹斑斑的人跪在那里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