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游+番外(79)
“你的的眼睛怎么回事?”钟翮偏过头看向他,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陆嘉遇握着剑鞘的手紧了紧,瞳孔微缩,低头喝了口茶掩饰了过去,“没什么。”
钟翮起身坐在了椅子上,伸手点了点对面的位置,“坐吧,你我泛泛之交,叙叙旧总是可以的,便是要我当炉鼎,好歹也跟我说清楚我要跟的人到底是谁,对吧。”
陆嘉遇不多言语,这会儿倒是很听话,坐在了对面,钟翮倒了杯酒递给他,“只一杯。”
陆嘉遇望着那杯酒没说出拒绝的话来,其实他很想说他这些年酒量很好,少有醉过去的时候,不知是出于什么思量,他下意识让自己与三十年前的陆嘉遇看起来很相似。可这些努力皆是徒劳无功,就像是一件已经不合身的衣裳,再怎么套进去都显得不伦不类。陆嘉遇坐在满街烟火中,被恨与爱扯成两半。
钟翮不拆穿他,陆嘉遇用的是她的眼睛,所以他能看见的她也能,血肉与神魂的联系不是能够轻易被斩断的。更何况她后来不放心,又将小凤凰送到了他身边,他踽踽独行的三十多年里,她未曾缺席一天。
“如今境界几何?”钟翮用酒杯磕了磕桌子,像个真正的亲师。
陆嘉遇抬头看她,“元婴。”
钟翮一愣,感慨道,“你不愧是陆眠风的儿子,便是我生前也未到元婴……”
不知道“生前”这两个字触到了陆嘉遇的什么痛处,他眼中的痛色与不喜便是隔着夜色都教钟翮瞧见了。
她放下酒杯对着陆嘉遇摆了摆手,“怎么,你莫不是以为我活着去当的鬼主吧。”
可陆嘉遇不再多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师尊喝完了吧。”
行,钟翮无奈放下酒盅,小孩不喜欢听就算了。
楼下陆家弟子们是来参加今年的群英会的,这次在观山海举行,离诛常镇不过几里,陆家顺着嘉陵下来先行将弟子们安排住下,其他几家离得比较远的大概过来还要几天。
今年的彩头钟家出,是一只还未认主的小麒麟,与当年的津萝花不相上下。
陆知春依旧是今年夺冠的人选,但钟别意也先后进了元婴期,谁胜谁负还真的不好说,但多数人都觉得魁首也就是这两人中的一个了。
陆嘉遇从楼上下来正对上陆知春一行人,先发觉的人是陆湫蘅。
陆湫蘅瞥见陆嘉遇眼睛就亮了,顾不得礼仪喊了一声,“师兄!”
陆知春被那一声吸引,转头正对上了陆嘉遇,然后就是跟在陆嘉遇身后的钟翮。
少时钟翮留给陆知春的心理阴影很大,导致如今一见她陆知春便觉得自己该回去日日挥剑三万次。但这位前辈过了三十年脾气倒是看起来好了许多,她远远冲着陆知春点了下头。
“师弟,你怎么来了?”陆知春回过神来。
陆嘉遇淡淡道,“群英会,只是这次我与师姐怕不是一方的,所以没跟陆家一起走。”
陆知春到底是当做继承人来养的,她点了点头,“师弟下山来是好事,那就会上见吧,对了这位是……”
虽说陆嘉遇的事情向来与陆家没有关系,但她总不想让外面传出什么其他的风言风语,就像上次群英会那样,而且据说有私情的两位如今站在一起了……不知道被人看见了得说成什么样。
钟翮年少时留下的习惯就是见不得陆家人这样谨小慎微,正想张嘴直接说:“我是陆仙君的炉鼎”,锁魂扣便一烫。
陆嘉遇勾了勾唇,“这是我师尊。”
此话一出,身后本来散漫的弟子们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齐刷刷看向了钟翮。毕竟谁不想看一眼那位让陆师兄拒绝了所有师叔的前辈呢。
可,瞧着很年轻啊,只是好看了些罢了。
钟翮不在意,负手立在陆嘉遇身后,百无聊赖听着他们寒暄。
陆嘉遇似乎察觉到了钟翮的疲惫,草草结束便退回了钟翮身边。
钟翮偏头看他,“聊完了?”
“嗯。”
“现在去哪里?”钟翮眯了眯眼。
“客栈吧。”
店小二极有眼色,当即就直接推荐了大床房给这两位气度不凡的仙君。陆嘉遇接过钥匙,对钟翮道,“委屈师尊今日与我同住了。”
“说的像是以后我能与你分开住似的。”钟翮这话里满是无奈。
陆嘉遇贴近了钟翮低声道,“师尊最好是想都别想。”
那样直白的威胁,钟翮瞧的新鲜,“知道了。”
房间倒是十分干净,里面不过一个衣柜一张桌子,雕花屏风后是一张床榻。
钟翮累极了,艳鬼说的没错,她需要休息。能撑到现在还清醒着不过是因为那一口酒罢了,钟翮半是迷糊道,“陆仙君,我能睡了吗?便是个炉鼎也该有权利歇一会儿的对吧。”
钟翮就知道陆嘉遇这人看着凶,有贼心没贼胆,站在床边别扭呢。
“来休息吧。”她叹了口气,心里感叹,到底谁是炉鼎。
脚步声响起,钟翮闭着眼睛便感觉到身侧的床陷下去了一块。陆嘉遇合衣躺在她身侧僵得像一块铁板。
黑暗中钟翮睁着眼没了睡意,同床共枕,两人却都没了睡意。
“仙君,你今日怎么不说我是你的炉鼎?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这个身份。”钟翮侧过身看向黑暗中那人的轮廓。
“你别叫我仙君。”陆嘉遇半晌开了口,语气里是积攒了一天的怒气。
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陆嘉遇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难道师尊想成为其他人口中不堪的炉鼎吗?”
钟翮只能是他一个人的炉鼎,只有他能够珍之重之责之恨之,他人连染指都不配。
未竟之言钟翮都听明白了,陆嘉遇的情绪反复瞧着不大正常,几乎是一瞬钟翮便知道小孩有事瞒着她,但她却没了逼问的立场。
一只手忽然握住了钟翮的手指,她浑身一僵。黑暗中陆嘉遇支起身子,膝行跨过钟翮的腰,倾身趴在了钟翮身上。
这该是一个十分屈辱的姿势,钟翮的手腕被困在身侧,她却连挣扎的意思都没有,钟翮只是一眨不眨盯着陆嘉遇的脸。
“师尊,你说我要什么都给的是吗?”陆嘉遇低声问道。
“这样行吗?”他低头碰了碰钟翮冰冷的唇,然后松开。
“这样行吗?”他的吻落在了钟翮的颈侧。
似乎这让钟翮有些难堪,偏头看向窗外,“我倒是没想到仙君喜欢先斩后奏。”只有钟翮自己知道,让她难堪的不是陆嘉遇的放肆,而是她自己的欲念。
不等钟翮在多谈,陆嘉遇忽然泄愤一般咬住了钟翮的颈侧,复而又想起来钟翮感觉不到疼,丧气一般亲了亲她的眼睛。
钟翮被他这般胡闹磨没了脾气,叹气道“你想让我叫你什么呢?”
陆嘉遇十分眷恋地将额头贴在了她肩上,“嘉遇。”
话音方落,被扣在他手下的手腕像是蛇一样灵活地挣脱了桎梏,然后他腰上一紧就被人按在了身侧,
钟翮将人困在怀里,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不闹了好不好?”
陆嘉遇在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前预想了很多钟翮的反应,里面唯独没有如今这样轻拿轻放的哄劝。
他心中紧绷着的弦松了下来,贴着钟翮的衣襟闭上了眼睛。
第 71 章
艳鬼在船头趴的好好的,手里一朵莲灯忽然就灭了。他收起脸上的媚态坐直了身体,日夜兼程赶来的阮青荇一身黑底金纹斗篷。艳鬼当即下船行礼道,“魔尊大人。”
阮青荇知道艳鬼,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客气,“鬼主呢?”
她此行是来拦住钟翮的,钟翮在底下不辨岁月,如今一出来正赶上群英会。她倒是不担心这人被仙门弟子围攻,但鬼主现身观沧海总不是什么好的消息。再加上她与钟家的关系,魔尊磨了磨牙,她心惊胆战就怕来迟一步只能在钟家地牢里见到钟翮了。
这二年鬼门与魔道虽是有了靠山,但行事风格还是比较温和。魔修是血脉带来的力量,天生的疯子,就像楼千秋那样的,而鬼修则是生魂不入轮回,挣破大道之后的一脉。到如今道门被钟翮一己之力洗了牌。妖王魔尊先后归来,“正统”道门似乎不再有说服力。没有当即打起来的主要原因大概还是因为道门抽不出手来,乱世刚开始的几年人们还当封印底下都是什么鬼修或者妖魔大能,但进过封印之地的人在出来以后却都否认了这些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