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67)

沈清风一手拿着折扇，一手端着茶盏，静静看着楚明月。只见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自然流畅。手指拨动的仿佛不是琴弦，而是沈清风的心弦。

沈清风已完全沉浸在乐曲之中，仿佛听到了江中楼鼓，看到了月上东山、花影层叠，整个人仿佛身处水边，看着水深云际，听着渔舟唱晚、洄澜拍岸、桡鸣远籁、欸乃归舟，感受到了渔人满载而归的喜悦，群舟竞速、浪花飞溅的激情，直到尾声的轻舟远去、江天一色。

一曲奏毕，一段沉默之后，沈清风才回过神来。

楚明月来到桌前，坐到沈清风旁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沈清风道，“你弹的很好听。”

楚明月喝了一口茶，微微笑着说道，“这原本是一首琵琶曲，可我觉得古筝的表现力更好一些。”

随后她问沈清风，“这首《春江花月夜》我弹出春江花月夜的感觉了吗？”

沈清风点点头，“的确让我觉得身处江中，能闻到阵阵花香，感受到江上清风，看到山间明月。”

“那说明我弹的还不错，能把我所想的通过乐声传递出来。”楚明月说道。

“其实我的技法并不是很纯熟。”楚明月接着说道，“我感兴趣的是通过音乐传递出我自己的情感，在演奏技巧方面还不是很好。”

“我对音乐了解的并不多。”沈清风说道。

楚明月道，“其实我觉得音乐跟语言是相似的，都是传递情感的方式，可以表达人的喜怒哀乐，也可以描写山水景物。但音乐又比语言含蓄的多，这也是我更喜欢音乐的原因，演奏的人表达着自己的感情，听音乐的人可以有自己的理解。”

“你在弹琴的时候都会想些什么呢？”沈清风问道。

楚明月想了想，“离开王府的时候能弹琴的机会不多，回到王府弹琴的时候可能会想这首曲子在作曲时想要表达的情感，也可能在想象曲子描写的风景，也有可能是在想当年的事和当下的事。”

楚明月自己笑了笑，“我弹琴的时候是经常会走神的，刚才在弹《春江花月夜》的时候，我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曲子上，所以能把这首曲子描写的景色表达出来。但更多的时候我是在想其他事，因为弹琴的动作已经很熟练，所以即便我心中在想其他事，也不会影响到曲子的连续性。可在想不同的事的时候弹同一首曲子的听起来是不一样的，心中的情绪不可避免地会被带出来，其中区别仔细听也是可以听出来的。”

沈清风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真的想听一听你的情绪了。”

楚明月挑了下眉毛，“这个简单，今天我打算在书房待一天呢，你可以听很久。而且我弹琴的时候走神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常常是弹着弹着就出神了，回神之后发现仍然在弹，但其实已经过了许久了。”

说到这楚明月笑了起来，“走神的时候弹琴还有件很有意思的事，曲子中时常会有些重复的小节，如果是一直走神，一首曲子可能是弹的完整的，如果中途回神了，经常会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弹到重复的小节。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也是很纠结的呢。”

二人在楚明月的琴房里待了一天。

吃完晚饭楚明月对沈清风说道，“收拾一下吧，我们今晚去莺歌坊。”

第60章 暗流-坊中初探

沈清风和楚明月来到了莺歌坊，楚明月又是一身蓝衣的翩翩公子了。

莺歌坊不愧是洛阳最大的青楼，它所在的整个一条街的两边在晚上都亮起了红色的灯笼，在莺歌坊的门口更是有十几派横跨街道两侧的灯笼，大小、形状不一，将莺歌坊的门前照得亮如白昼。

沈清风道，“我自己进去调查吧，你可以在外面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吧。”楚明月道。

沈清风微微吃惊，这可是青楼，他问道，“你要跟我一块进去吗？”

楚明月点头道，“对啊，我扮了男装，又跟你一块过来，当然是要一起进去的。”

看楚明月站在莺歌坊门口一副非常自然的样子，沈清风不禁问道，“你之前去过青楼？”

楚明月答道，“莺歌坊我来过几次，都是去找琴音姑娘听琴的，她的琴艺确实很好。”

“不过其他地方的青楼我也去过，”楚明月继续说道，“因为消息传播最多最快的地方就是青楼，要想打听什么事，没有比那更好的去处了。”

她看向沈清风，不禁想调笑他一下，“听风阁不就是买卖消息的吗，沈阁主应该更清楚。”

沈清风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听风阁……并不需要阁主亲自探听消息。”

见沈清风面带犹豫，楚明月难掩诧异，“沈阁主，你没去过青楼？”

沈清风苦笑一下，“我确实从未出入过风月之地。”

楚明月不禁扬起嘴角，说道，“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随后楚明月靠近沈清风的耳朵，小声说道，“那今天我带你进去看看，可你以后不许一个人偷偷过来。”

沈清风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放心，绝对不会。”

莺歌坊门前的几个姑娘早就注意到沈清风和楚明月了，看到他们停在了莺歌坊附近之后更是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两个人身上，但沈清风和楚明月一直在低声讲话，那些姑娘便很有眼色地没有靠近。

当沈清风和楚明月讲完了话向莺歌坊门口走过来的时候，那些姑娘便围了过来。

楚明月感觉到沈清风在那几个姑娘围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明显僵了一下，便向前半步挡在了沈清风身前，在那几个姑娘开口之前便说道，“我与这位公子只是来听琴喝茶，姑娘们还是另找其他人吧。”说罢便拉着沈清风进了莺歌坊的大门，同时挡开了几只想要拉沈清风衣袖的手。

进门后是个大厅，楚明月拉着沈清风坐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桌边，立刻便有姑娘送了茶过来，那姑娘送完茶想要坐下，楚明月便说她要和朋友说点事情，让姑娘离开了。

楚明月对沈清风低声说道，“如果让你自己过来，估计你也查不到什么，像你这样看起来风度翩翩又多金的公子，可能一进门就被拉走了，然后一群姑娘围着你，以你的性子，可能最后会直接从窗户用轻功飞出去了。”

沈清风想了想，刚才在门口那些姑娘围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全身紧绷，可能他自己进来的结果只会比楚明月预想的要更糟糕一些。

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白衣，一个配饰都没有，不禁说道，“多金？”

楚明月指指沈清风的扇坠，“莺歌坊还是有很多识货的人的。门口的那些姑娘也不是所有人都招呼，你的扇坠，我头上的玉冠还有身上的玉佩，她们早就注意到了，就算刚才我们不往莺歌坊这走，她们也会过来招呼我们的。”

楚明月倒了杯茶，闻了闻，不是很喜欢，便没有喝，她说道，“我们先在这待一会，你熟悉一下莺歌坊，在这应该查不到什么。”

沈清风向周围看去，一楼整个是个大厅，只有两个门，一个是他们进来的大门，另一个在相反的方向，那扇门紧闭着，不知通往何处。

在大厅的一侧墙边有个半人高的舞台，上面有四个姑娘，各自演奏着乐器，琵琶、古筝、古琴和箫。

但演奏出来的是靡靡之音，加上几个人的浓妆艳抹和薄如蝉翼的服饰，让沈清风对她们一丝好感也无。

在舞台下面是拜访的一张张桌子，沈清风和楚明月的桌子在靠近角落的地方。台下大部分桌边都有人坐，每张桌子基本都有陪酒的姑娘，

“莺歌坊里是分等级的。”楚明月说道，“一楼的茶、酒和其他的最便宜，楼层越高需要的钱越多。莺歌坊一共五层，琴音姑娘就在第五层，一般人是见不到她的，也只有何锦程那样的商行掌柜才能有足够的财力支撑他时常来找琴音姑娘听琴。”

沈清风点点头。

楚明月看了看刚刚倒出来的茶，“其实我在外面的时候也不是很在意茶叶这类的东西，但是之前在贺紫菱那还有最近在王府每天喝的都是上好的茉莉花茶，所以一楼的茶水是实在喝不下去了，等会我们去楼上。”

沈清风点点头，“今天怎么调查你来决定就好，我对这里确实不太了解，或许我应该穿夜行衣暗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