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38)
楚明月摇摇头，“没事，我等会就在这闭目休息会，你先回房间好好养伤吧。”
“那好吧，小姐，有什么需要你一定叫我。”
楚明月点点头，小四离开了房间。
沈清风脸色苍白，神情疲惫，楚明月却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目光。
楚明月就这样一直看着，脸上丝毫波澜也看不出。
沈清风又一次这样身受重伤、毫无知觉地躺在了床上，就像当初在雨夜救下他时一样，只是这一次他受伤的原因是为了保护自己离开。
楚明月回想遇到沈清风之后的种种。
想起在连阳惠众寺遇到刺客时，沈清风为她挡下刺客的短箭，对她说“郡主以后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
想起在荣城追踪北蛮人时，自己在屋顶上看到毒蛇后下意识喊出来的是“沈清风”，被发现后在打斗中沈清风一直挡在她的身前。
想起前几天夜里在山丘上，自己对沈清风说怕黑，他说的“那你跟在我身边，不会有事的。”
想起沈清风说答应帮她找《群雄逐鹿图》，“我想要帮你的忙，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不是生意。”
想起沈清风在连阳为他们争夺赛马的参赛资格，与秦墨对赌、赛马，这些都是以前扮男装时需要自己亲自做的事，而在遇到沈清风之后，这些事他都自然而然地去做了。
想起自己每到一个地方沈清风都被她拉着一起去吃当地美食，想起在回洛阳的路上他耐心地陪自己放风筝，想起在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他的那句“郡主可愿和我比试一下轻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习惯在做每一件事之前都问问他的意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答应的事，自己都绝对相信一定会实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说没事，自己就觉得万无一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在身边，自己就有十足的安全感，仿佛那些危险、旋涡都不存在了。
只有楚明月自己知道，当沈清风在竹林独自返回孤身迎敌时自己心里有多害怕。
只有楚明月自己知道，在看到沈清风浑身是伤被绑在木架上时自己的心揪的有多疼。
只有楚明月自己知道，在关志信的庄园里，沈清风答应她的呼唤时，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有多复杂，就像是心里巨大的空洞被一团温暖填补了。
只有楚明月自己知道，在关志信提出不再调查天狼可以带走沈清风时，自己虽然没有立即回答，但内心连丝毫犹豫都没有过，只要可以把沈清风带回去，自己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沈清风，你快点好起来吧。”楚明月喃喃道。
日渐黄昏，沈清风还未转醒，楚明月开始考虑眼下的问题。
沈清风和追影都受了伤，岐县已经不能再待了，即便关志信没有提出不让她继续追查，她也不可能查下去了。
但北蛮人呢？
在靠近边境的地方，竹林里隐藏了二三十个北蛮高手，这对大楚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楚明月叫来赵昆，“你去一趟县衙，告诉陈深在关志信庄园后的竹林里有北蛮人，让他今晚多带些人去抓捕。”
并把六扇门的腰牌给他，“把这个也带上。”
赵昆收好腰牌，“小姐，晚上我跟着县衙的人一起去吧，去看看情况。”
“好，一定要注意安全。”
赵昆点头离开。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沈清风的眼睫颤了颤，慢慢转醒。
一直看着沈清风的楚明月立即发现了他的动作，“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沈清风睁开眼睛，对她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你扶我起来，我想坐一会。”
楚明月拿了两个软垫，慢慢把沈清风扶起来，让他靠在上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楚明月像是安慰自己，低声自言自语，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要喝点水吗。”楚明月想要起身，不想让沈清风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我不喝。”沈清风拉住她的衣袖。
楚明月又坐了下来，心里很乱，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清风。
沈清风握住了楚明月的手，“真没事了，别担心。”
楚明月抬头看看他，点了点头，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流下来。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沈清风揽过楚明月，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楚明月把脸埋在沈清风的肩膀上，终于哭了出来。
“我没事了，别哭。”沈清风一边轻轻拍着楚明月一边低声安慰道。
“沈清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害怕你会死……害怕我会失去你……你……不要再受伤了……”
楚明月在沈清风肩上，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沈清风很快就感觉自己的衣服湿了一大片。
“我没事，别哭。”沈清风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但楚明月却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全身都在颤抖。
“你别哭了……”沈清风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哭的，我心都疼了……”
楚明月闻言却哭的更厉害了。
沈清风突然用双手扶住楚明月的两肩，将她推开些，看着她的眼睛。
“明月，别哭了，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会守护你一辈子。”
“我……也不会离开你的……我也可以守护你……”
沈清风认真地看着眼前的楚明月，他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楚明月。
那个在外人眼中的楚明月，遇事冷静，做事周全，行事果断。
她一直阳光温暖，即使身陷险境也波澜不惊。
她说话时总是逻辑清楚，条理清晰，调查案件时也总能抓住最重要的线索，在与沈清风分析案情的时候两人的探讨总能碰撞出意想不到的火花。
而现在的楚明月，褪去了所有强大的伪装，将自己最脆弱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言语不再是冷静表达自己的看法，而是由着自己的情绪将心底最真实的话说了出来。
楚明月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完全不加任何掩饰地展现出来。沈清风只觉得内心波涛汹涌，感动、心疼，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直冲上头脑，让他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和理智。
沈清风原本搭在楚明月肩上的手用了些力，将她向前拉过来一点，倾身吻了上去。
楚明月被沈清风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一僵，随后便闭上眼睛放松下来。
楚明月逐渐停止哭泣，身体也不像之前那样哭得颤抖了。
感觉到怀中的人平静下来，沈清风松开手中的力道，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一点点，用额头轻轻抵住楚明月的额头，轻声问道，“现在好些了吗？”
楚明月微微点点头，还是有些哽咽。
“这次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嗯……你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好，我保证以后不再轻易让自己陷入危险，但是如果再像昨夜那样，我还是会先保护你离开的。”
“那下次……如果你不走……我就不走了……”
“不行，下次你也得走。这次受伤是因为我的武功还不够高，我会继续让自己强大起来，更好地守护你。”
楚明月摇摇头，抽泣了几声逐渐安静下来，她认真看着沈清风，“下次我们考虑周全一些，再也不要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了。”
沈清风对她温柔笑笑，“好。”
二人就这样额头相贴，仿佛之前经历的一切都不存在，安静得仿佛现在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过了一会，沈清风轻声问道，“为了把我救出来，你答应了关志信什么？”
“我答应他不再追查天狼，三日内离开岐县。”
“不再追查天狼？”
“嗯。关志信说他和北蛮人做了交易，北蛮人便让天狼听他安排，他让天狼用那只狼杀关亭，是为了侵占关亭的家产。”
“你已经找了天狼八年，这便不查了吗？”
“只要能把你救出来，不查便不查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沈清风又将楚明月拥入怀中，让她把头埋在自己肩头。
楚明月已十几个时辰没有休息，在沈清风怀中终于安心地睡着了。
一个时辰之后，赵昆突然敲门，“小姐，你在这吗？”
楚明月醒了过来，发现沈清风一个时辰都没有改变过姿势，自己仍然伏在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