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男主当皇帝(78)
可是就这样打来闹去,后来他还是娶了她,和她生了孩子,他跟自己的妹妹偷情,又有了旁的孩子。他永远都是二十三岁的妹妹听极了他的话,要她唱,就唱;要她跳,就跳。
“先生,我心不安。”
她端端坐在楚令对面,凤冠华服压得她肩膀微微颤抖。那烛火一摇的瞬间,楚平似乎又看见十六岁的郑千千穿着绣金蝴蝶的嫁衣,局促地看着他,对他说,“先生,我心不安。”
烛花坠落,火光又一抖,十六岁的郑千千不见了,只剩下郑后,郑千千,楚地的君夫人,锐利地看着他,点了新花胭脂的朱唇红得如血,
“天下没什么再能证明您的清白了。”
她斩钉截铁地说。
“如果我愿一死呢?”楚令忽然问她。
“什么?”郑千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雁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握成拳头,脸上却像有一点笑意,“如果一死可证我清白,那么我死又何妨。”
他说到此,忽然抬起头来向着郑千千背后,不卑不亢点了点头。
“慈侯。”
不是君上,楚令的君上永远都只有一个。
宋世平先对着郑千千皱起眉头,“你来见他做什么?”
“他是我表兄,纵有天大的罪,我总得来看看他。”
“楚相冰清玉洁,依我看,只怕心里仍是觉得自己无罪。”宋世平用眼睛斜着楚雁,和他面前的那一片桌子。
楚雁高傲地扬起下巴,“真巧,让您说着了。”
宋世平报之以冷笑,
“要我说,右丞还是早招了的好,免得自扰。”
“没做过的事,叫我怎么招。”
“我劝先生还是不要嘴硬,早些说了,免得来日受苦。”
楚雁并不退缩,仍用一种令人不安的目光注视着宋世平,和站在他身边的郑千千。
“慈侯不如现在杀了我,免得来日费神。”
“好!”宋世平恼怒地抽出自己的佩剑,楚雁没有丝毫惧色,他坦荡地将对郑千千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若一死就能证楚雁清白,死又何妨。”
不过,楚雁之死并未在今日,这场私刑被明光公主携幼弟回城的消息打断,郑千千猛然站起来就往外走,宋世平追出门去。
她竟是提着裙子一路小跑。阳光落在她衣发之间,光影流离。
楚令闭目不语,狭小的斗室里只剩下二人扬起的尘灰还在空中漂浮。
郑千千所惦念的女儿,仍旧如清江上的日光一般,美得令人目眩。
“明光,”郑千千抚摸着女儿黑漆漆的,如同鸦羽一般的长发,“你为何要走呢?”她叹道,“你不知母妃有多想你。”
嗣音眼中隐有泪光。
“怎么了?”郑千千察觉到不对,“好孩子,你说出来,有母妃给你做主。”
子思在旁开口,“要不是二哥强相逼迫……”他本欲说什么,却忽而被嗣音看了一眼,便住了口不再说话。可话音里露出来那一点端倪,到底被郑千千觉察。
“他竟敢逼迫你们?”
,“那日二哥闯进姐姐内宫,说我和姐姐中但有任何一人敢践大位,他必然是饶不了我们的,要是大哥做不了楚庭王,我们也休想。”
太过桀骜,她的那第二个孩子,终究是太过桀骜了。
“好了,母妃已知道你们受苦了。”她轻轻地搂住自己最喜欢的女儿,眉宇之间有一丝含而不露的忧郁,
“过去的事就那样吧,子佩性子不好,只是他逼迫你,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你若是跟我说,岂不有母妃给你做主?”
嗣音顺从地自她手里低下头去,任由母妃的一只冰凉的手抚着她的头发,“嗣音从来非王才,母妃心里的事情更是多得很。”
她语音低下去,叹息道,“就算了吧。”
郑千千却只觉得心头苦涩:她的女儿如此乖巧温顺,但是温顺的人,在这样的世上要么活不长久,要么,必然要在今后的日子里受苦受难。
她的指尖越发冷下去,像是最后一丝温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可怖想法给抽走了。她抽回手去,
“你人没事就好,子佩呢,他现在人在哪里?”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嗣音会意,也放轻了声音,“就在城外。”
“预备要回来么?”
“哥哥跟我说,是要回来的。”
纵然是受了欺负,她最疼爱的小女儿还是愿意用轻柔的话音提起她的同胞兄长,眼神清澈,眼眶还微微带着红。郑千千忽然间想到一事,她嘱咐两个孩子,
“这事不要对你外公提起。”这句话当然是对两个人说的,不仅对嗣音,也对子思。
两人都赶紧严肃地点了头,郑千千的心才放下些许——她始终不知郑赦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一方面,他好像因宋世清之死而满足,后者的死仿佛为他开辟了一扇新门,从门里涌出各式各样的恐怖思想;
另一方面,他对始作俑者郑千千和宋世平好像却也怀着极大恨意。从他的脸上,郑千千看不出一丝想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保护好自己两个最纯净、最不谙人事的孩子。
从教会他们沉默开始。所幸两个孩子都极为听话,母妃不要他们说的,他们绝不会泄漏半句。楚庭的王妃将心头所有隐忧,都藏进一个含而不露的微笑,“去吧。”她说,“你们回来,正好去见见客人。”
“客人?”她的女儿眉头微动,有些惊讶。郑千千道,“前些日子守江丞乌涂氏的第三个养子,名唤姬卿尺的过来,说是要在这里留几日,为新楚王贺花名宴。”
“守江?”嗣音脸上迷惑未见半分削减,“乌涂氏向来与我们不合,婚丧嫁娶之事,从未相互走动,此时他们平白地来道什么贺?”
“咱们两家的确是积怨已久,可那多是前王和乌涂氏结下的仇雠,如今乌涂氏年过耄耋,已如冢中枯骨,一应大小事皆有他那养子做主。这番前来,恐怕还有修好之意。”
“外公和小叔怎么说?”
“他此一来,正应其时。”
“那么……”嗣音回头对着母亲展颜一笑,明眸如水,倾人国城,
“我便去替母亲会会这位姬公子。”
第 66 章
姬卿尺同养兄弟叶星至楚庭,不过三日。他虽出身守江,可同楚王家室却并无什么了不得的深仇大恨,故而在此过得相当舒适,不同于守江崇山峻岭,楚庭千里清江,本是明媚鲜艳之地,此时又逢春夏之交,全城都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姬卿尺所住客宿临近楚王宫室清逸馆,偏有一株花树斜斜挡住透射进来的日光,落在纸纱窗前斑斑驳驳,好不恼人。守江的三公子也不耐再看,索性叫上同样无所事事的叶星,一同出门赏花。
两人相伴而行,倶是沉默无言。姬卿尺在前,手执玉箫;叶星落后几步,怀抱桐琴。
走不多远,早来到那一处花树之下。姬卿尺抬头望望,正是一株山樱,半似霞粉,半如雪白,开到正盛,仿佛要遮住了半边日头与其争辉。姬卿尺看了半天,笑向叶星道,
“这花开得太盛,闹人眼睛。老六,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叶星默然微笑,抱琴跟在身后。由是两人又分开那一树花往后走,还有两天,便是花名宴。
只是三位公子和一位公主此刻都在南路湖;右相楚令,坐罪下狱;左相郑赦大权独揽,又同楚王宋世平去了下冯城主馆中做客;就连郑后此刻也在外宫与众臣议事。空荡荡的楚王宫里,难免显得有几分不合时宜的冷清。
两位守江客人一路走下来,除了零星几个侍卫婢女,竟是半个人都未遇见。夹道尽是新开的桃杏、迎春,自江边引水造成水榭,湖心亭中又种紫藤萝、望山孤等,藤影婆娑,波纹縠皱,翠澜微微,柔情万种。
“这不是个好去处!”
姬卿尺赞叹一声,叶星早已停住脚步,他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神色恬静,眉目清隽,听得哥哥声音,点头含笑捡了一处石凳坐下,便将那把桐琴落膝。指未触弦,却忽听一阵弦音,早已先到。叶星早看见姬卿尺也听住了,便放下手,只听乐声渺渺,曲调绝伦,有诗为证:
古曲声最清,宫商绝分明。滴尽珍珠漏,敲彻玉壶冰。
人生漫陌陌,黄粱忽一程。今奏梦天鸟,何人不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