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男主当皇帝(53)
少年的脸色依旧很紧张,他用两只手扯着自己的衣角,怀梁等了好半天,终于听见他低低一声“是”,还有那动作弧度几不可觉的点头。
“你的消息是从谁那里得来的?”怀梁问他。
“……与我共事的人。”
“那又是谁?是凤凰台的人么?”听了这句话,少年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他颤抖着嘴唇轻声说,
“您知道了……”
“不错。现在告诉我,是谁?”
怀梁放柔了声音,不愿意惊吓着他。可是他自己心里都觉得这十分可笑:不愿惊吓什么?一个凤凰台顶尖的刺客?
但是凤儿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说,“我们不会知道彼此的名字,也不会知道究竟是谁动了手……我只是偶然听到”
他看着怀梁的脸,审慎地察言观色之后,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我只知道他们会下毒。”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我只听到这些,然后他们就让我去……做我该做的事。”
少年的眼神有些局促,甚至还因为愧疚低下头去。
果然如此,怀梁想到,那最终的真相还是只能到凤凰台追查,但所喜他此刻已经是自由之身。
紧接着,怀梁的注意力敏锐地停在了那件最后被他省略的“事”里,他忽然将话锋一转,“有人告诉我,那一日是预备要迎接楚王的一位城主带走了你,后来楚王遇刺身死,那城主也不知所踪,是你做的吗?”
他看着那双漂亮的异色眼瞳,十分认真地又问了一遍,“是你杀了楚王吗?”
少年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由是怀梁也不再追问。
他提起了另一个问题,
“那你能告诉我,是谁给你下了这些令吗?”
凤儿回道,“这样的事情我们这些人是不会知道的,但是……在凤凰台的小神龛里,能找着所有刺客和被刺者的名姓,只是那里戒备森严,唯有堂主本人,还有其下的两位‘先生’可得进去。”
和自己原先所想没有两样。
“那么,你为什么要救我?”怀梁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个刺客。”
凤儿看着他,似乎有无数东西在那双眼睛里闪动着,但是最后他只是低下头去,漂亮的长睫毛掩盖住那双绮丽得几乎有些过分的眼睛。
“这是我想为公子做的一件事。”
一直没有出声的怀瑾忽然冷冷嗤笑出声,
“我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白来的好处。”
他目光转瞬锐利如刀,“你究竟有何诉求?”
凤儿几乎不敢看他,闭着眼睛低下头去。那一身长袍将他的身形完全遮盖,漆黑的长发也是披散着垂在胸前,他似乎变得很小,像一团黑色,轻飘飘的影子。
但是他话语中无半丝心虚,
“千真万确,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好,我们不提这个。”怀瑾依然不放过他,“那么这次你又是为何而来呢?要杀了我们其中一人吗?”
“绝无此事!”凤儿慌张地辩解,却只引来怀瑾又一声刺耳的轻笑。
“我逃了出来。”
怀梁没有问他为什么,因为在他身上,怀梁看见了深重的阴影和绝望。他穿着纯黑的斗篷不透一丝光亮,他行事永远谨小慎微仿佛怕触怒什么,他至多不过十五岁,可是杀起人来身手干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那种阴影和绝望可以让任何一个人从任何一个地方逃走,怀梁不怀疑这一点。
“那么接下来,我猜想你是打算留在这里‘效忠’北地王了?”
怀瑾语气中带着的轻嘲和不屑让怀梁想要皱眉,他意识到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看似恭谨的异母兄弟,其实犀利刻薄得超乎自己想象。
但他所说的这句话也正是怀梁此刻所想,这一点倒是没有错。虽然怀梁想他们二人的出发点并不一样。
但是是出乎他们两个人意料之外,少年摇了摇头。
“不。”他拒绝得干脆,
“我不会再回去了,但是我也不会留在公子身边。凤凰台会一直追杀我,如果我留在公子身边的话,您会有危险。”
他说的诚恳笃定,不掺丝毫虚情假意。
怀瑾赞赏道,“明智之举。”
转而又问,“那为什么一路上跟着我们?”
“我看到公子出了城,又看到有追兵跟着你们出了城。我便想到你们会有危险……我想看着公子安全回到北方,那里是公子的家。”
不知是不是怀梁看错了,说到家这个词的时候,少年一双异色瞳孔里有些许向往。他又低下头,说,
“有一件东西,一个人要我给您。”
怀梁起先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等待着。
一缕青丝,用发带细细扎好,被刺客少年小心地装在怀里,搁在他手心的时候尚有些许温度。
“大公子……”凤儿只说了三个字,怀梁心里立时就明白过来,心头也止不住跟着狂跳,眼眶里有些温热的触动,往日情景画一样在眼前浮现过去又消隐不见。
长兄,他的长兄,总是优雅温和,喜欢开玩笑调侃弟弟妹妹的长兄。
一缕头发,这是他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最终,怀梁用颤抖不止的手将那一缕发带接在怀里,他甚至看不清近在咫尺的怀瑾和凤儿,他的脸皮已经僵硬破碎,无法再做出任何表情。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他有给我留些什么话吗?”
“他说要您回燕方去,这里危险,”凤儿看着他,又加上一句,“他走的安详,没受痛苦。”
怀梁哑着嗓子说了一声谢谢,那一句话几乎不成调子。他闭上眼睛握住紧贴着胸口的,长兄的发带,因为悲伤而控制不住身子的颤抖。
马车停过,凤儿最后轻柔地向他辞行,然后在怀瑾的催促之下离开。
这是对的,留下他不是个好主意。留下他,就相当于要对付那深不可测的凤凰台,以及随之接踵而来的,一切尚未可知的危险。
而后马车继续颠簸……究竟有多长时间?怀梁并不知道,胸口那一缕青丝,让他失去了所有计量时间的能力。直到马车又一次停下来,他听见怀瑾的声音,有些无奈。
“我说过的……如果你不追了,对我们而言,都是好事。”
怀梁将那缕头发收回怀中紧贴在心口的地方,眼神变得清明,坚毅。他撩开车帘,越过怀瑾直出车门之外,面对他的敌人。
他所料不错。
展雪。剑客展雪。
他仍在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心无旁骛,极为笃定。
他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展雪没有出声回答,只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向着他的方向点了点头。
一种强烈的愤怒压抑在怀梁的身体里,他急需要发泄。他从李重荣手中接过□□“断月”,将折成两半的枪身重新连接起来。
“你们不要插手。”他对着身后的怀瑾和李重荣嘱咐道。
李重荣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怀瑾虽然眼中露着不赞同,但是见识过他的身手,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反对的话。
“下马吧。”怀梁说,“若你能赢我,我跟你一起回京城,绝无二话。”他向身后扫了一眼,“但是放过他们,他们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展雪答应了,持剑下马。
弯弯曲曲的山脉在他们两侧绵延起伏。黄尘,古道,一瞬间天地宁寂,只有他们两个孤独地站着。
第 45 章
展雪站在他对面,眼神宁静,仿佛两个人不是要决生死,而正是久别的老友,如今在这黄尘古道上千里重逢。
借着眼睛余光,怀梁看见自己那位异母兄弟从车窗探出头来,一手按在窗框上,脸色有几分苍白,
“我们这里有三人,若你现在回去,对大家都好。”
他这样说道,另一手则抓紧了自己的佩剑。
多此一举,怀梁心想。他伸出一只手阻住怀瑾下面的话,
“不必多言。”
在他做着这一切的同时,展雪没有丝毫要偷袭进攻的意思——足见此人光明磊落,心地纯正。
他真正攻来,是在怀梁转过头对着他摆出架势的那一瞬间。速度极快,可令任何一个绝顶高手来不及反应便命丧剑锋之下。
可他面前的人是怀梁,而且是持自家兵器的怀梁。他在地上踮脚退开,稳住身形,一道银光脱手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