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男主当皇帝(46)
“果真无丝毫转圜余地么?”
容落空出来的那只手握紧了又松开。但最后,他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如果再没有其他确凿的证据的话……我只能相信这就是事实了。”
“我知道了。”怀玉松开他牵着她的那只手,任由自己的手无力垂落,摔在软榻上,
“……我知道了。”
她又喃喃地重复了一次。
“请你走吧。”
她坚决地请求道,她的背挺得很直,头仰着,在昏暗的天色中仿佛一尊美丽的白玉雕像。
她放开手那一刹那,确感觉容落脸色霎时间白了一白。
她未去管,背过身去对着他倒在榻上。容落也没有再出声,默默地放开怀玉的手,跟着转身走开了——他是极为刻薄清冷的性子,伏低做小的事情也做不来。
当他彻底走开时怀玉终究还是忍不住转过去看着他:容落越走越快,怀玉能看见他肩膀微微颤抖的弧度,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当到了门口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咳出了声。
剧烈的咳嗽,好像要将心肺都一并咳出来,时而夹杂着断断续续的,痛苦的喘息。怀玉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地走上前去抱他,不要去看一眼这个曾经给她温暖的男人。
若他果真不会改变主意了,那么他就会是杀你哥哥的凶手。
她在心里喃喃地说:记着,你要记着。
但是这没有丝毫用处。容落痛苦的咳嗽声锤击着她的心,让她得不到片刻的安歇。
他一双眼睛依旧淡漠镇静,却因为长时间的咳喘带上水光。怀玉咬着嘴唇,她终于压抑住了自己想要走上去的冲动。只是从榻上坐起身体,冷冷地看着容落,看着他狼狈地扶着墙慢慢坐下去,又在喘息平复的那一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站起身来的时候,目光正好同怀玉的相对,依旧镇定,不见丝毫慌乱,两个人又在这沉默中对视了许久,但是在他们之间,早已不复他最开始进来的时候那种柔软的默契了。
在这样的目光下,怀玉再感受不到丝毫的安慰。她只能感受到无边无际的冷,像是北方冬天没有生起火炉的房间。
怀玉仰着头冰冰凉凉地看着他,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我哥哥?”
“这里是内宫,公主殿下。你哥哥待的地方叫芳草宫,西宫之主向来是不往那个地方走的……但你若决意要去,我也拦不住你。”容落苦笑一声,似乎十分无奈。
“你也会杀了我,或者把我关起来?”
“不会,你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你不会为你没有犯过的错受罚。”
“我毕竟是弑君之人的妹妹。”
“那夜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可以给你作证,你和此事没有任何关系。”
怀玉没有再答话,她将手向上一抬,那副珍珠细纱帘子就在她眼前落下来,她把自己严严实实挡在那一幅珠帘之后。
但是容落没有离去,良久,怀玉又听见他用咳哑的声音说了句,
“或许……你的哥哥们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湾儿。或许他们从头到尾都骗了你……而你只是不知道。”
“不劳费心,我和我的哥哥们相处的时间比你长的多,我自然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怀玉冷冷地回敬道。
容落听着她的这句话,没再回答,低低的咳嗽声又从珠帘的那一头传过来。但是这一回,怀玉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怜悯。
她连自己都怜悯不过来的,又用什么去怜悯他。
“我不想做你的王后了,”
她突然说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大胆的一句话,
“你废后吧,容落,弑君之人的妹妹不配做西宫之主。”
她竟敢那样说,好像是给了他多大的恩典,也给了自己多大的恩典一样。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无法和一个杀他哥哥的凶手同处一室,更别提和他白头偕老。
所以她近乎冲动地恳求他,求他废后。
完全沉寂下来的房间里,她只听见她的丈夫,她的主君,轻轻叹息了一声。
“湾儿,你非要我的命吗?”
怀玉突然哑口无言,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撕裂了自己,她又后悔了想要叫住他。
可容落已经挺直身子走出去了。
第 39 章
毫无疑问,容落仍在为他们奔走。
怀梁第二次被他召来相见时,是在雨屏山流云观的一侧偏殿之中。容落和这里的人很相熟,怀梁进来的时候,看见在下头侍候的仆从婢女一个也没有,殿里被清得干干净净,就连道士也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炉好香,悠闲地焚烧着,喷出烟雾来在空中织出几个缭绕的形状。
容落一个人盘膝坐在蒲团上,守着香炉和白玉拂尘,双目微微闭着,一径低声持诵三清道诀。偌大的偏殿之中,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
“大殿下。”怀梁上去轻轻叫了一声。
容落听见了,睁开眼睛对他笑了一下。
他这些天身形又见清减,脸色白如瓷胎。
“有个坏事告诉你。”他这样说。
怀梁虑及身陷囹圄的长兄,心头一跳,但他平稳道,
“大殿下请讲。”
容落用手拈着拂尘一缕银须,
“当夜侍奉酒席的下人中有人告发了你长兄,声称是受他指使,刺杀先王。岳相和我母后白瑟已经在商议如何处置怀璧公子了。”
“不可能!”怀梁失声叫道。
“他已经交出没用完的毒药,当场动手的人是他无疑。”
“……最坏的可能?”
怀梁沉默一阵,终于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容落身体微微耸动一下,似乎有些惊讶。
怀梁在等他回答,但他一直低着头去,像是不敢看他。
“如果这事做实了,估计难逃一死。”
“……湾儿知道这事吗?”
又过了半晌,怀梁才慢慢地问道。
“已知道了,我告诉她的。”
“不该这样。”怀梁静默一会儿,只吐出四个字。
容落似乎苦笑了一声,
“公子,这种事情瞒不住的。只能早告诉她。”
怀梁有心想要争辩些什么,却觉得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
“不过尽管如此,我心里还是不大信服。”
容落这一回抬起了头来直视着他。
“大公子品格究竟怎么样,我不怀疑。我与他处的日子虽浅,可是湾儿看重的人我也信得过。”
怀梁未想到他心中是这样的,不免有些感动。
容落刚张开嘴想说话,可一张嘴又是一连串剧烈的呛咳。过许久他才喘定,又抬起头,眼里盈盈有些咳出来的泪光。
“无论如何我答应你此事,我会尽量想办法拖延,直到再也拖不住了为止。”
怀梁感激的看着他。
“与此同时,我们如果想要救怀璧公子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怀梁眼神敏锐起来。
“若大公子果然与此事无关,那么,就是侍从在说谎。”
容落声音有些低哑,头脑却还清醒,
“我们最好能找到这侍从的家里,在他家人那儿调查上一番,或许还能发现些蛛丝马迹……只是,”
他抬起头看着怀梁,眼神中有些歉意,
“这事我不能亲自去做,若被岳相怀疑到我头上,就没人再能保住你们了。”
“明白。”怀梁看了一眼他如刀削平的肩膀和因为咳嗽,稍稍有点佝偻下去的脊背,
“你也经不起这样的劳动。殿下,告诉我那人住在哪里,这件事情我去查。
“为了家人,你们果然是什么都可以做好的。”
他说这话时笑容宽慰,又有些落寞失据,好像想起什么很遥远的东西,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低声吐露了一个内城中的街道,并且嘱咐怀梁一切要快。
“我也不知能拖上多少时间。”
他把一切都交代完了,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脚下一滑又晃了晃,险些没倒下去。
怀梁不知他已衰弱成这样子,赶紧伸出手搀了一把,容落抬脸看着他,靠在他手臂上勉强站住了,低低说了一声谢。
“你好好养着吧。”怀梁嘴笨,也不会说些什么好听的话,只能这么告诉他,
“这件事我去替你查。”
容落一步步行到殿前,拾起殿下竹杖,出了这空无一人的偏殿,外头仍有他带来的侍卫,由展雪领着头,都在侧殿旁边侍奉,容落一出来他们就马上去搀着一路搀到小轿里,慢慢抬着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