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新柳+番外(74)
可是一个男人,又生着这么一副好皮囊做什么,她心生嫉妒,竟忘了正题。
她出神时,男人凝视着她,眼神比夜色更深沉,她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就成了他眼底的星光。
“你……你是何人?”她终于想起来正题,这个登徒子竟敢劫持她这样的侠女,实在……实在不可轻恕。
她还没想好如何惩治这个登徒子,感觉身子一紧,竟又被他扯到了怀里,他的手扣在她脑后,像是生怕她会挣开,“你……”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果真这样吗?”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是如今登徒子们调戏姑娘们的新招数吗?
她曲起膝盖,没打算再对他客气,没想到他反应倒很快,立时便用手掌抵挡了她的攻击。
“姑娘手下留情,有人在追杀我,不得已冒犯了姑娘,实在抱歉,”他这时放开她,说话倒像个正经人,只是谁知道这话是不是他临时编出来的借口。
看到她眼底的怀疑之色,男人道,“将姑娘扯入这摊浑水中实在是迫不得已,他们的人就在附近,若姑娘担心我会拖累你,我这便出去。”
“哎,”她想起自己也是个侠客,这人说的这样真诚,她再袖手旁观似乎就担不起这个“侠”字了。
“你不是说你受伤了吗?出去做什么?”
起身欲走的人迟疑了一下,神色有些凝重,最终还是重新坐回来,“那就多谢了。”
“这里也没有什么遮挡,就这样待在这儿,似乎也不怎么安全啊!”她见他坐下了,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虑。
“姑娘若有更好的去处,不妨捎我一程,”男人一点都不客气,还好言语并不怎样轻佻,不然她真是后悔刚才叫住他。
“我迷路了,这座沙漠很大,这一片其实我也没来过,”她没有隐瞒,语气颇有些窘迫,一个侠客找不到路并不是太光彩的事。
男人看了她半晌,看的她不自在时,他问,“冷不冷?”
“啊?”她满眼的惊讶,在她发愣时,男人已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到了她身上。
男人眼里蕴着笑意,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掌心触了触她的头,像是在给什么动物顺毛一样,“没事,迷路了咱们就先在这儿待一待,天亮了再出去。”
她心生不悦,可她确实有些冷,又不好对着刚把外袍给她的人发脾气,于是刻意忽视了他,侧转身子抬头望天。
天上那一轮弦月,挂在一朵云边,像是不敢独自出门的羞涩的姑娘。
“你叫什么?”男人问她。
清清淡淡的月华洒在她的脸上,照亮了她的眉眼,让她眼尾那颗朱砂蒙上了柔和的色泽。她望着月亮出神,像是没听到男人的话。
“青青,”在她疲倦的睡去时,似乎听到有个人在她耳边叹息了一声,那声音又哀戚又缠绵,把青青两个字碾磨在唇间,似乎那是什么珍宝。
青青是谁啊?她的身子触到一片温热又坚实的臂膀时,迷迷糊糊的思索。
作者有话要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出自《诗经·采薇》。我发现我之前其他章引用过的诗词都忘了指明来处,在这里统一标明一下,第四章引用过的诗句“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出自王昌龄《采莲曲》;第十八章引用过的词句“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浓睡觉来莺乱语,惊残好梦无寻处”出自冯延巳《鹊踏枝·清明》;灵感来源诗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出自王维《渭城曲》,此时我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注释机器。
第56章 新生
她被惊醒的时候,夜风正在低吼。晚上的沙漠,冷风如刀,她却并不觉得太冷。
“嗯?”她看着抱着她的那个男人,心里一跳,急急忙忙想推开他。男人的眼睛在她有所动作的一瞬就已睁开,他看着着急忙慌的她,幽暗的眼里蒙上了一层云霭。
“你……你是谁啊?你放开我,”她焦急又害怕,虽然想表现得恶一点狠一点,偏那嗓音却娇娇软软的,毫无气势可言,甚至带了哭腔。
男人眸子里的云霭散去,那如夜色般深沉的眼里,竟晃过一点水光,她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
“别怕,”男人抱着她的力度减轻,安抚似的抚了抚她的头,但仍旧没有放开她,“你不记得我了?”
他的声音又低沉又柔和,像是四月的春风,温暖和煦。
她的确不再那么害怕他,只是仍旧惶惑,“我……我不记得了,你……”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是玉郎叫你来的吗?”
“玉郎,”男人眉峰皱起来,声音没那么柔和了。她眼里怀疑的光芒一闪,男人继续道,“你只记得玉郎,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她脑子虽不大好使,但是自己的名字当然能记住,“我是新柳,你究竟是不是玉郎派来的?”
“你不记得我了?”男人不答她的话,反问她。
她看着男人脸上似是失望似是伤心的神色,眼睫心虚的颤了颤,“那你又是谁呢?我……我确实记不大清了。”
她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神色不太自然,问的也没什么底气,他的心中一瞬间被酸涩填满,他说,“我是顾轻尘,我被人追杀,是你救了我。”
“顾轻尘”,这个名字确然有些耳熟,但她不记得他说的那回事,难以置信的喃喃,“我……救你吗,你弄错了吧,我不会武……”言未罢,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赶紧闭上嘴,逃避他的视线前还惴惴的瞥了他一眼。
“我没弄错,就是你救了我,现在外面那些人还在找我,是你带我逃到这里。”
见他没注意到她的失态,她放下心来,他说的这些虽然她记不清了,但也不是没可能。她准备起身看看四周的地形,才想起自己仍被他抱着,“你为什么一直抱着我,能不能先放开?”
即便月色朦胧,他也还是看到了她耳朵尖上浮起的红晕,他不自觉的就依了她的话。她起身打量四周的地形时他的眼睛片刻不离的追随着她的身影,等她回来,又极其自然的朝她张开怀抱,“过来,晚上沙漠里冷,我抱着你,你会暖和一些。”
他的眉目间并没有一丝轻浮的神态,但她仍旧觉得别扭,坐在离他三尺开外的地方,她有些抱歉的说道,“我迷路了,这片沙漠很大的,不过你放心,玉郎肯定会出来找我。”往日里她太迟没有归家,玉郎都会来找她。
听她亲切的叫着玉郎,他心里又酸又涩,可再嫉妒也无可奈何,只能自己生生闷气。
“你能不能离我近点儿,我受了伤,其实我也有些冷。”他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委屈的对她说道。
她是什么样的人,是个心软的姑娘,即使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总还是心软的。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她眼里浮现出一些愧色,担忧的问他,“你伤到哪里了?是不是很严重?”她靠近他,这时又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袍,准备取下来盖到他身上,不料却被他抓住手,他道,“无妨,你靠近我坐着就好,咱们彼此挡挡风。”
他的眸子又黑又亮,像是星辰闪耀的夜空,充满蛊惑。
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于是在他身旁坐下,心里浮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他向来是个得寸进尺的人,见她虽然靠近了自己,却仍保持着防备的姿势,遂道,“我伤口有些疼,你能不能让我靠一靠?”
新柳难免惊愕,一个大男人的声音怎么能这么可怜,“那你靠吧!”
温热的肩头贴近她,可力道并不太沉重,与其说是他在靠着她,不如说是他们相互倚靠。
一点血腥味沁入鼻间,新柳忍不住转头,果真看到他肩下有一处伤口,月光下看不太真切,不知道伤的重不重。
之前,她竟然都没发现他受伤。
“你的伤口,处理过吗?”她问,也不知道玉郎什么时候会来,早点来也好早点把这人带出去医治。
他摇了摇头,“已经不流血了,就是有些疼。”
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虚弱,心下有些不忍,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我不该带你到这儿来的,要是直接去找玉郎就好了,玉郎他会医好你。”
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自责,自动忽略了玉郎两个刺耳的字,反过来宽慰她,“是有人在追我们,你为了救我一时走错了地方而已,”他顿了一下,提议道,“你会讲故事吗,给我讲个故事听听,那样我就注意不到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