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新柳+番外(70)
赵元静想要这个承诺,是想要个台阶,这段时间她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离得到她只差一步,她想要一个台阶作为彼此的缓冲,他自然也不会去点破。
赵元静听如此说,脸上浮现一个冷清的笑容,语声中带着些轻嘲的道,“是吗?”她的确知道这个承诺几分真几分假,她也不大在意究竟是真是假,她这样问本就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而已,而他的回答已经向她敲响了警钟。
以往,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我想见她一面,”赵元静没再纠缠于这个话题,她想到了暖阁里那个女人,那个她见过一次就深知威胁的女人。
虽没有点清名字,楚元浥却知道她是在说新柳,他抬了抬眸子,神色没什么变化,“见她做什么?”
“轻尘,”赵元静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素来镇静清冷的眼里有些疑虑浮出,“我已经做了选择,你呢?”
楚元浥脸上浮现淡笑,“安娘,”只有在某些时候他才称呼她的小字,“我说过,你是主她是奴,即使她在,也永远不会威胁到你,我答应给你的,都会给你。”
地位,尊崇,她追随楚元沐时所想要的一切她都能够得到。
“晚上凉,你身体才好,早点休息,”楚元浥说完起身,临出门时忽停下脚步道,“安娘,不要动她。”
赵元静没有起身,亦没有回答,她仍盯着敞轩外漆黑一片的澄波湖。他叫她的小字,有时候是为了警戒她。
她终于清楚他为什么深夜造访,果真是为了暖阁那个女人。
楚元浥对她改变态度,就是从她在暖阁见到那个女人开始。以往,哪怕是她对楚元浥下杀手,楚元浥也只不过是淡笑着几句话带过,即便发生了弭山那样的事情,他也没有追责,可那天在暖阁她说完那番话,却在他脸上看到了怒容。他发怒,不会是因为她拿剑指着他,也不会是因为她说的不会选择他的话,那样的话她以往说过无数次,他从未曾放在心上。
思来想去,他发怒,大约是因为她话里的“影子”两个字,他不喜欢她说暖阁那个女人是她的影子,所以才发怒。
待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她就知道,暖阁那个女人决不能存在下去。
而今,她不过稍有动作,他便深夜造访警告她。
赵元静修长的十指蓦然压到弦上,眼中划过一抹寒霜。
她与楚元浥之间,你来我往,纠缠数十年,她起初确实不看好他,可从他将她从和亲的路上换走,她就知道自己以往低估了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的赌注就不再只是压在楚元沐身上。楚元浥说的没错,她和他是一样的人,她从前钟情楚元沐,确然有情,可更多的也是看重他的身份以及他将来能够到达的位置。当楚元沐完全失势,情分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她替楚元沐挡下火毒是她抛开性命而行的苦肉计,这出计了结了她和楚元沐的过往,也测试了她在楚元浥心中的位置,让她顺理成章的留在楚元浥身边。她知道楚元浥还是看重着她,她所想要的一切都在不远的前方等着她,可他身边多出来的那个女人仍旧让她觉得刺眼。他是要踏上高位的人,她可以允许他身边有很多女人,却不能放任他心底住着一个可以影响他情绪的女人。
这十多年她几乎已经习惯了楚元浥的追逐,她也一直自以为看透了楚元浥,她实在没料想到有一天她回头时他的目光已倾注在另一个人身上。
那个女人不够聪明,又太过脆弱,楚元浥他怎么能喜欢上那样的人,她又怎么能放任自己输给那样一个人。
第53章 蚀骨
新柳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她被幽闭在一间阴暗的房间里,房间高处的墙上有一扇小栅栏窗,那是这间房唯一与外界相通的地方,也是这间房唯一的光亮来源。
她够不到栅栏窗,栅栏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芒也照不亮这间房。她只能蜷缩在栅栏窗子下,仰望着那点微薄的光亮,企图以此抵抗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多久了,起初,她的耳边是撕心裂肺的惨呼声,后来那些凄厉的呼号渐消渐悄,死一般的沉寂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她更紧的环住自己,呼吸也被压迫的沉重起来。
“救救我,”什么东西从暗处窸窸窣窣的向她靠近,她仰着头,不敢去看,只能朝着窗外低声祈求,“救救我。”
风声低吼而过,似乎有铃铛在风中轻响,“救救我啊!”她渴望窗外有个人,哪怕是同她说说话也好。
“救我,”栅栏窗子外一定是晚上,只有晚上光亮才这么浅这么淡,“先生,救救我啊!”夜风中有琴裂弦,光一瞬间被黑暗逼退,就算她伸出手去,也再够不到一点点亮芒。
黑暗马上就要吞噬掉她了,她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顾朝,”她的声音发颤,“顾朝,救救我……”
没有人来救她,她如同瞽者,失去了所有光明,黑暗像是锥子一般刺破她的血肉,她再也发不出求救声,只余一阵阵痛吟。
当她被疼痛惊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果真被困在一间房里,她再也走不出暖阁了。
暖阁里弥散着苦涩的药味,她望着小几上浓黑的药汁,只想赶紧走出去透透气,可钟灵却拦住了她出门的脚步。
“为什么?”新柳额头的冷汗还未散尽,苍白的嘴唇上有几个鲜红的牙印。
钟灵只是拦在门口,不肯告诉她真正的原因,“殿下让姑娘在阁里静养,姑娘还是把药喝了吧!”
楚元浥从前不会限制她在大皇子府内的行动,新柳心头忽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慢慢走回几案前坐下,即使知道从钟灵嘴里问不出什么,仍忍不住试探,“钟灵,外面有什么我不能见的?”
钟灵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怜悯。新柳正要再开口时,就听到阶前脚步声响,楚元浥已走进暖阁。
楚元浥一个示意,钟灵如蒙大赦般冲他行了礼,赶紧退了出去,还好新柳方醒转时她就通知了殿下,殿下若是没来,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实情。
新柳看着楚元浥走到自己身旁坐下,眼里的疑惑满溢而出,可楚元浥却无视了她的眼神,并没有给她解释的打算。他看了一眼小几上的药碗,伸手试了试药碗的温度,端起来递到她面前,“把药喝了?”
她有些抗拒那苦涩的药汁,却无法忽视他不容拒绝的眼神,只好先一口气把药喝完,“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她问的虽然有些急,但是语气轻柔,语底带着一些怨怪,像是一位姑娘在与情人闹别扭时的怨怪。
楚元浥笑了笑,递给她一杯漱口的清茶,没有正面回答,“乖乖呆在暖阁,过段时间身体好了再出去。”
“你的手,你受伤了?”她漱了口,注意到他手心缠着的一圈圈白布,将其拉到眼前细看,“疼吗?”
楚元浥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他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她手里抽回来,不在意的道,“一点小伤,”顺手帮她把耳边的乱发别到耳后,他忍不住又抚了抚她眼尾的那粒朱砂。
新柳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点红晕,她微微偏头看着他,重拾旧题,“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去?”眼神似是一池碧水,中有波光荡漾。
那眼神让楚元浥晃了一下神,此刻她像是个未经任何世事沾染的单纯的直白的姑娘,似乎他说什么她就会信什么。
新柳见他不答,倾身凑近他,近的两人呼吸相闻。楚元浥因为这突然的凑近眉峰微挑,当兔子突然变成狐狸,他倒是很想看看她还能做什么。
新柳环住他的肩头,脸上浮起笑容,她记得在南齐时,有个高楼上的姑娘曾用一张手绢招走了扮成顾朝的楚元浥,那个姑娘那时便是如此笑。那么接下来她要如何取悦他,她想了想,趁着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尽时轻轻触了触他的唇角。
作用似乎甚微,在她这样想时,一股大力至她脑后,阻拦住她退后的趋势,而后唇上一阵温热,他索取的贪婪急促。
在新柳眼中这个吻贪婪又急促,可于楚元浥而言,这已是他极力克制后的结果。她都不知道,当她那样笑时,眼底有多少诱惑人的媚色,让人想不顾一切狠狠蹂()躏的媚色。
当这个长吻结束后,她因为呼吸不畅而脸色潮红,楚元浥揽着她无力的身子,同她额头相抵,恨恨道,“还敢招我吗?”低沉而暗哑的声音里还含着警告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