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归我宠(74)
她声音虽不大,语调却深沉得岿然不动,加上这一副高冷莫测的表情,自带了十足的气场, 比起大吼大叫的宋子诀, 一点也没输了气势。
宋子诀一把抓起那布包, “你若不说,我立刻将这东西交到东宫!”
“你……”宋梓墨面色微变, “放下!”
她沉吟须臾, 道:“这是寒食散,烈性药石,不可随意示人。”
宋子诀是在宋梓墨房间角落一只极普通的箱子底下找到这只装满杂色粉末的布包的。其实这东西一点儿也不起眼, 一般人很难注意到。但宋子诀偏偏认识这玩意,甚至连形貌带气味——都认识。
宋子诀曾经有朋友效仿魏晋名士,弄了好些寒食散来,说是能祛病强身、健体旺阳, 还眉飞色舞的向众友人分享那目眩神迷、飘飘欲仙的感觉,引得不少人跟风入了坑。宋子诀彼时目睹好友们一个个服食之后精神亢奋欲罢不能的诡异状态,深觉此物效性猛烈,蠢蠢欲动却始终未敢沾染。后来时日稍长,一些服了寒食散的家伙便开始变得容若槁木、神思委顿,甚至有人脊肉烂溃,遍身流肿,痛苦异常。
后经名医问诊,称这寒食散以矿石药为主剂,虽振奋精神,却也易伤正气,剧热剧毒,极易成瘾。虽因其温补燥热功效,有时也用来治病,但务必严遵医嘱使用,对症须极为准确,下药须极为精当,见效即止。若自行服用,往往不知用法、用量,使得药性峻猛散发不当,导致五毒攻心,甚至一命呜呼。
彼时宋子诀认出这包寒食散时,几乎是立刻、便联想到梓菱出事当日太医所说的“金石之药”,方才幡然醒悟。
“烈性药石?不可示人?”宋子诀激愤难当,“那你为何要藏这么多?自己想成仙,还是用来害人!?”
他捻起一小撮粉末送到宋梓墨眼前,“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你就是用这个要了梓菱的命!?”
宋子诀真的不懂,他完全不敢相信、不敢面对……回想梓菱出事那天,东宫派人过来请他,说梓菱情况不妙,他急急出门,宋梓墨一定要跟着一起去。他心中虽有嘀咕,却未曾多想。一到了东宫,她便和思影针锋相对,字字犀利、言之凿凿,怼得思影百口莫辩;思影的每一句辩白都能成为她的把柄、成为她口中“做贼心虚”的表现!
彼时他看在眼里,也只是理解为她对思影一向有成见,或许趁梓菱患病猝亡这个机会,借题发挥以嫁祸思影。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宋梓墨会对自己的妹妹下手,一点也没有!
如今再细细回想当日的一幕幕,她明显有备而来,思影却猝不及防。难怪她能够精准的打击到思影,也难怪思影事后反应过来,会直指宋梓墨,言必称一定查出真相。
宋梓墨无视宋子诀的恼怒,反而质问:“谁允许你到我房间翻箱倒柜?”
她沉吟了一下,“不对,”复又改口道:“应该是问——谁指使你,到我房间来翻箱倒柜的?”
“你怎么一点儿悔意都没有!”宋子诀怒极大骂,“你已经用寒食散害死梓菱了!你还指责别人!丧心病狂了你!”
“你还敢说!”宋梓墨也变了脸,低声斥道:“都是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紧要关头拆我的台!那天在东宫,明明所有的不利证据都指向思影,连太子都怀疑了,你偏在旁边说什么相信她,害我功亏一篑!你现在跑到我这里装正气凛然,装给谁看?真为宋家这一大家子着想,你就该让梓菱死得有价值一点,懂么!”
宋子诀恼怒又心痛,肝肺都要裂开!那会儿,他找到这个装着寒食散的布包时,原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宋梓墨有所解释,希望最终的事实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可现在他绝望了,宋梓墨坦然承认了这一切,承认得面不改色、理直气壮,没有半分愧意和悔意!
宋子诀怎么都想不起,她是何时变成这个样子的?
宋梓墨是他们家的嫡长女,是他们这一辈孩子的大姐,从小就被赞稳重端庄、聪明出众……祖辈父辈们对她寄予的厚望,一点儿也没比他这个男孩子少啊!
可就是这个当大姐的,用这剧毒的寒食散,去控制、毒害自己的妹妹——只为了嫁祸给另一个无辜之人……
宋子诀无力至极,“你怎么能那么随意就牺牲掉梓菱……那么随意践踏别人的生死,是不是为了达到目的,你可以随意牺牲任何人……?”
“这是为了宋家的前途,而不得不作出的牺牲!有必要在这里大惊小怪?”
“为了宋家的前途??”宋子诀气极,“可你牺牲的也是宋家的姑娘!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道理?!你怎么不牺牲你自己啊!”
“既然你想不通,那我便告诉你——”宋梓墨坦坦然道,“梓菱喜欢太子是真的,她也把这桩心事透露给了思影。你也知道,思影一直对我甚有成见,她甚至跟梓菱说过,说我不配嫁入东宫,还说宋家若一定要送个女儿进东宫,应该送梓菱才对。”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她瞟了眼瞠目结舌的宋子诀,接着道:“我且抛开思影对东宫的野心不说。只要梓菱在,她一定会阻止我嫁到东宫,尤其她如果知道梓菱喜欢太子,凭她和梓菱的关系,她必然会全力成全梓菱。”
宋子诀愕然半晌,“可是,思影和梓菱平时聊了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小紫说的。”宋梓墨道,似怕子诀不知,还特意说明:“就是那个宫女。”
“宫女……”宋子诀如梦初醒,“难怪那个宫女言行古怪,原来是被你收买了!”
他忍住心中惊涛骇浪,细细回忆当日情形,“太医!”他忽地想起了什么,“还有那个太医,莫非也是……”
那个擅自替梓菱查体、然后迅速得出是中了“金石之物”的毒,再有意无意将话题诱引到梓菱的妆粉等日常用物上、引得大家猜测纷纷的太医……
此时回想起来,句句都让人起疑。
宋梓墨泰然自若的神色再一次默认了这一事实。
宋子诀心中恐惧,“可你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你平时连出门都很少,你何来这么大的能耐,能使唤东宫和太医院的人为你所用?”
“我是做不到,但外祖做得到。”宋梓墨淡淡道。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宋子诀一时难以细细消化,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宋梓墨见他如此,耐着性子再与他解释:“你要知道,梓菱跟我们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外祖对这件事一直认识得很清楚。”
宋子诀听得愣了,“所以……你就不把梓菱当姐妹、当一家人?”
“你我当不当她一家人没什么大不了,我只知外祖——从没把她当一家人。”
宋子诀总算明白过来,“你口口声声为宋家的前途,你根本是为你自己!”他痛声斥道,“你还敢拉外祖入局!你以为没有梓菱、没有思影,太子就一定会娶你?你想多了!谁会喜欢你这种心狠手辣的人!”
“你烦不烦!”
宋梓墨面有恼意,“那你现在都知道了,证据也在你手上,你完全可以大义灭亲去东宫告发我,啰嗦什么?”
“你……”宋子诀对这个问题毫无心理准备,没料到宋梓墨会反过来以此将他一军,一时呆住说不出话来。
“看吧,”宋梓墨冷笑,“你又何尝不在乎宋家的前途,抑或是,你更在乎——你自己的前途。”
她作出感慨之态,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复又回到子诀面前语重心长道:“子诀,站到我这边来吧。你先前胳膊肘向外拐联合外人来欺我的那些事,我都既往不咎了。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本来就应该齐心联手,一致对外,不是么?”
宋子诀听着她在耳边软言款语,头皮阵阵发麻,“你……你想怎样?”
“除掉那个女人,否则我们宋家不得安宁。”
宋子诀惊恐的吸了一口冷气,本能的要从她身边逃走。宋梓墨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领口拖回来,揪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道:“别再犯蠢了!你再维护她又有什么用,她根本瞧不上你!她要的是太子,要的是东宫无上的荣宠!你到底懂不懂,你到底什么时候才给我开窍!”
“不懂的是你好不好!”宋子诀心下恼羞,奋力挣开她,脱口道:“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你瞎折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