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归我宠(65)
之恩道:“没有说什么,我也刚才过来。”
思影不太高兴,“我明明看见你在说话,怎么叫没说什么?”
“……”之恩只好解释,“我就问了两句: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重要的事。正在说呢,你就回来了——”
他猛地反应过来,转念一想,心里一下子乐了,“我见你进来时明明是高兴的,怎么忽然拉下脸了,就因为我和宋姑娘说了两句话?”他笑得很开心,“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还挺高兴的。”
思影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扭头一言不发的向屋里走去。
之恩连忙追进去。思影已在小厅餐桌前端坐,削瘦的脊梁挺得笔直。桌上晚膳刚好就绪,几样精致小菜摆放得齐整得宜,袅袅升腾着浓郁温润的热气。
他握着她的手也坐下来。她不怎么说话,他便没话找话,一会儿说“你吃这么少,怎么长那么高的”,一会儿又说“你这么瘦,就是因为吃太少了”……
她态度仍矜持着,神色却十分放松,嘴角难得的微微上扬。
晚膳过后,他们携手到院子里散步,走到秋千架旁,思影又拉着之恩一起坐下来,十指紧扣……彼时晚风徐徐,夜色温柔,一弯新月在繁密树梢间若隐若现……
之恩轻吻她额头,问:“今天办事还顺利吧?”
“嗯。”
“我可以帮上忙么?”
“以后可以,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哎……”
和平时一样,他没有再问下去。她有事情在做,是很重要的大事情……她相信他心里多少已经有数,偶尔也壮着胆子语焉不详的稍微提一提,可她不想细说,他绝不追问。他完全的相信她、理解她;她也完全放心于他。
他真的很好、很好,好到远远超出她的期待……他的干净温暖、热情真切,是她十几年生命里唯一的光。
之恩蹭在她耳畔喃喃低语:“今天过来你没在,特别想你……”
她抬首望着他,语带揶揄:“不是有梓菱在么?”
“又胡说了,”他哭笑不得,手指轻点她微翘的鼻尖,“这样胡说,你很开心么?”
“嗯,开心。”
她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轻吻,攀上他的脖子咬他的唇,她来势汹汹,渴望都是狂野的……这些日子他们不曾特别亲密过,她觉得自己像一条干涸中濒临死亡的鱼,一接触到水就变得贪得无厌,焦躁又急切的索取他的温软润泽,心中压抑得痛苦又快乐的情意喷薄而出,在彼此身上贪婪的、紧密的纠缠,绽放出绚烂的花朵……
她自己没有未来,所以他们也不会有,可是她一定会永远记住他,在心里记住他,也必须在身体里记住他。
月光清润如水,似一匹凉缎轻覆在肩上,一向难以入眠的她,竟然就这样蜷在他怀里睡着了……
思影又找到了琴酒。
他们今日约见的地方是一座废弃多年的官庑内厅,杂草丛生、蛛网密布,幽暗不见天日。思影刚走进来没什么心理准备,被里面浓烈刺鼻的霉味呛得打了个喷嚏,不但天花板上沉积的灰土扑簌簌震下来一大片,连内室蜗居多年的老鼠也惊得四下逃窜。
琴酒从来不在相同的地方与她见面,他为人之谨慎,一点儿不输纪绅。
思影先把马仁同意合作这一结果,简要的告知了琴酒。
“瞧把你嘚瑟的。”琴酒瞥着她,“如此说来,马仁已经被你收编了?”
思影难掩窃喜,“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由衷的说,“这次多谢你。”
“谢?”琴酒牵了牵唇角,“我没听错吧。”
对于琴酒见缝插针的嘲讽,思影已有些习以为常。她也不计较,道:“不过,你这样把自己暴露出去,太危险了。”
琴酒冷笑,“你当我会蠢到亲自去找马仁说那些不要命的事么?我自会隔离,你放心。”
他目光流转,复又微微俯首,“你又在关心我?”
思影蹙眉躲开,“你若有闪失,我也会被牵连。”
他们两个人说话声音都不大,沉闷空旷的回音却囿于这幽闭的空间,往复浮动回荡,就像她心头一直萦绕的疑云,久久不散。
“马仁这个人,相当出乎我的意料。”思影道。
她将马仁对护国公一案进行的周详分析和安排部署,以及他提出的条件——设立刑部卫军等等,详细的告诉了琴酒。
“这些事情,可是你指点的?”思影问。
琴酒仔细听罢,一双长眉微微聚起,沉吟着缓缓的摇了摇头。
“并没有。”
他道:“我跟他说得其实很粗略。简单说了你的情况,也的确告诉他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让他自己考虑。并没有涉及到任何具体的计划——因为我自己也还没想好。况且,马仁不是什么从善如流之人,只能循循善诱,强行安排只会适得其反。”
“那么,是他自己的主意?”
“问题就在这里。”琴酒道,“从你刚才所说来看,马仁表现出的积极和细致,的确不太寻常。至少,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些想法……不像出自他的手笔。”
思影心头一紧,“莫非有圈套?”
“有可能。”
“……”
“但我认为,可能性并不大。”琴酒道,“你或许觉得,马仁给了你意外的惊喜;可对马仁来说,你又何曾不是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百利而无一害的良机?若耍花招,对他并无好处。”
思影紧紧抿着嘴唇,有些焦躁的踱步打转,脚边大蓬的沙尘飞扬着扑在她墨色裙裾上。她踱到窗边,盯着那原应是半透明的薄纱,被厚重积尘层层包覆,将窗外热烈的夏日骄阳,滤得稀薄柔软。
琴酒沉默的看着她在窗边停下脚步。一粒粒金色的浮尘飘在空中清晰可见,落在她沉思的眉眼上,散开成一片朦胧的光晕。
没有人喜欢暗无天日的活着。
哪怕这样一座空旷荒废的房子,四处弥散着霉味和动物尸体的腐味,阴暗又窒闷……身在其中的人,依然会本能的、趋向哪怕一点点的光明。
琴酒上前去推那窗户,然而那楣窗铰链经年腐朽,脆弱不堪,琴酒手指刚一触到,便听见朽木断裂的“咔嚓”一声,整扇窗户哗啦啦的掉落到地上。
思影皱眉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也有笨手笨脚的时候。”她环顾四周,“不过亮堂多了。”
琴酒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弯腰拾起那扇掉落的窗轩,搬回窗洞比划了一下,复又丢到一边,道:“今天你先走。”
“为何?”
第54章
“我得清理现场,”琴酒冷冰冰道, “你看看这里被你弄得。”
这里地面的灰尘约有寸把厚, 一旦踏入, 便留下明显的脚印。可以看到琴酒的脚步一整溜儿清晰的从门口延伸至窗边,整齐而完好;而思影踩过的区域,留下却是一圈一圈模糊又混乱的尘土的漩涡。
思影默默看了一会儿,转身到角落抄来一把枯瘪的笤帚。
“是我弄的,我来清理吧。”
只是这房里积尘实在太厚太多, 思影一时不得要领,下手稍重了些,便挥得一室尘土漫天飞扬,连琴酒也忍不住被呛得咳了好几声。
琴酒缓了缓神, 定睛见思影仍手持笤帚沿墙角一路铲过来, 他上前一把夺过, 喝斥道:“不是打扫,是复原!你到底会么?”
琴酒黑着脸将笤帚扔回原处, 又到窗洞处查看外面动静。思影见他走来走去, 脚步始终轻盈而迅速,下脚、提脚干净利落,半点也不跐溜。
思影望着窗口大洞照射进的阳光, 道:“我在想一件事情。”
琴酒回头,“嗯?”
“譬如我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 大家一定会反对。但如果我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出来协调,愿意开窗了。”
琴酒若有所思的看着窗洞,“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似乎……有些道理。”
半晌,他又道:“马仁那边,应该不会有事。我会盯紧他,万一发现有异,我会立刻采取行动,不会失控。”
思影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真有个什么,见机行事便是。”
她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仰头望着深暗黑沉的天花板,胜利在望的期冀和前途未卜的迷茫交错缠绕,重重堆砌心底,全部变成了深远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