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归我宠(119)
琴酒没搭理他,径直拎着老大夫上楼进屋。老大夫被丢在马上一路颠簸回来,一时还惊魂未定,进了屋还晕头转向摸不着北,砰砰啪啪连撞了好几张桌子板凳才回过神来。
老板娘在里面照顾思影——其实不过就是守着,倒了杯热水。老板娘从睡梦中被抓起来服侍一小丫头片子,本就心里窝火,加上倒了水思影不喝,问话也不答……老板娘这辈子没这么伺候过人,正想发作,却听见外头开门声,一回头便看见琴酒那张冷冰冰的阎王脸,便先怂了一头,满是皱纹的脸上堆砌出几分笑容来。
琴酒拖拽着老大夫到思影床前,老板娘十分识趣,忙不迭起身把凳子让给大夫。琴酒摁着他坐下来,命令他立刻给思影号脉。
思影垂着眉眼,不伸手。
琴酒面色有些阴沉。老板娘察言观色,见他周身泛着冷郁肃杀之气,一副随时要抽出大刀砍人的架势……老板娘不吃这种平白误伤的哑巴亏,又不敢溜得那么明显,只得小心翼翼地靠着墙,身子一点点往外挪。
刚挪到门边,听见琴酒深吸一口气道:“早瞧早好,我们也快些上路。”
听得出来,他声音很压抑,但极力平和,没有半分责怪的语气。
思影抬起头来看他,“我可以给大夫瞧,但你能不能出去?”
琴酒想也不想,“不能。”他道,“你的事即是我的事。”
贴在门边的老板娘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想还真看不出来,这小爷一副冷面阎王样儿,以为忒不解风情呢,竟还讲出这等又霸道又带点甜的土味情话来。
“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自己负责。”思影道。
琴酒沉默了一会儿,“好。”
思影向老大夫伸出手来。
老板娘听得莫名其妙,这两人可是在打哑谜么?什么你的事我的事谁决定谁负责的,说的是什么,怎么姑娘就忽然同意瞧病了?
不过……这小两口真是越看越养眼,老板娘扶着门框,情不自禁露出姨母笑……
琴酒一抬眸发现老板娘还没走,不由横了她一眼,老板娘唬得脖子一缩,战战兢兢退出门去。
老大夫手指搭在思影腕上,她露出的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皮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夫人有了身孕,”大夫闭着眼,三指轻压寸口,“且胎像……有些不稳……”
琴酒垂在身侧的右手握了握,复又缓缓松开。思影睁眸看了他一眼,他没什么表情,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老大夫探脉完毕,取出笔墨纸来,“待老夫开个保胎的方子,连服三天……”
“等一下,”琴酒打断他,“请大夫门外稍等。”
他一边说一边抓住老大夫的袖子将他从凳子上拔起来,不由分说推出门去,“砰”一声关了,锁上门栓。
他走回床前撩袍坐下,沉默地盯着思影。
思影闭着眼,一动也不动。
“你自己可知道?”半晌,琴酒问。
“我自己的身子,自然知道。”
她仍闭着眼,眉目平静,非但没有半点纠结,反而说出来的话,还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果断。
琴酒启了启口,只觉唇齿饧涩,明知故问地问了一句:
“可要留下?”
第104章
思影道:“当然。”
琴酒沉默地望着她蜷成一团的瘦削纤薄的身子。他本没指望说服她,但若什么也不说, 他又仿佛觉得……没有尽到提醒的义务, 到底不甘心。
他斟酌着字词, 迟疑地道:“你可有想过……”
“我自己抚养。”
思影忽然睁开眼,又硬又倔地打断他,“永远不会让他知道。”
琴酒收了口,蹙眉盯着她。
“我已经决定了。”她道。
琴酒倏地站起身来,高大笔直的身形在床头投下大幅阴影……他半晌没动, 笼在袖中的五指捏了又放,放了又捏。
他艰难地启口:“我知道了。”
他转身出门,重新唤了大夫进来,命令他不管用什么办法, 必须保住思影腹中胎儿。
老大夫忙不迭的点头, “是是……其实夫人的身子没有大碍, 主要是忧思过度,若能好生调养, 再加上保胎药, 一定不会有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觑着琴酒阴霾沉沉的脸;又看看思影,亦是眉心微曲闭目不语。他心里也很奇怪,不是挺好的事儿么, 孩子也没什么问题,怎么都哭丧个脸。
琴酒问:“保胎药需服几天?”
“三日即可。”
琴酒看向思影,“住上三天可好?”
思影摇头,“不用, 药可以煎好带着上路。”
大夫连忙道:“夫人,调养不只是服药,也需要休息……”
“那就三天。”琴酒立刻决定。
“最多两天,”思影固执地讨价还价,“不能再多了。”
“……”
老大夫扶额叹了口气,没敢再抬眼看两人,兀自低头写药方。
之后琴酒又策马带大夫回京城配药,配完药又返回客栈,命老板娘立刻煎药……一番折腾下来,待老板娘煎好药送过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老板娘送了药,蝎蝎螫螫的窝在屋里不走,看看思影,又看看琴酒,满脸堆笑道:“相公好福气,夫人可真是漂亮啊!”
琴酒冷着一张脸,“还用你说。”
他将老板娘赶出门,重新坐回床头。他手里拿着一柄小勺,是他特意吩咐老板娘送过来的。药有些烫,他想,他得一边搅拌,一边吹凉,然后慢慢地、一勺一勺地喂她服下。
就像此前他受伤卧床不起时,她照顾他那般。
然而他接过药碗一看,思影已经喝完了。
“……”琴酒望着空空的药碗,“不苦么?不烫么?”
思影眉眼低垂,轻拭着嘴角沾上的药汁,“还好。”
老板娘又在外面敲门,这次送来了一碟蜜饯和饴糖,也是琴酒方才赶她出去的时候,特意嘱咐要的。汤药苦口,服后含些甜食,嘴里会好受些。
思影蹙眉推开,“我不爱吃甜食,你自己吃吧。”
……琴酒也不爱吃甜食。
“那你想吃点什么?”
她昨夜吐得那么厉害,之后就喝了半杯水,除此之外粒米未进。
“粥吧,”思影有气无力道,“什么也别放,我尽量吃。”
“好,我去准备。”
琴酒再次起身出门,约小半个时辰便端回一碗清粥,莹白的米粒熬煮得浓稠,飘出清香淡淡。
思影吃力地坐起来,自行将软枕垫在后背,道:“多谢。”
她伸手来接碗,琴酒却不给,手拿勺子在粥里搅拌几下,“坐好,张嘴便是。”
她沉吟片刻,“我不习惯这样。”
僵持了好一会儿,琴酒终于将碗搁到案头,他下手有些重,瓷碗撞到榆木案桌,“砰”的一声。
思影沉默地端起来,一勺接一勺舀出白粥,机械地送进嘴里。
琴酒看着她神色恹恹的脸,他心知她没什么胃口,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吃,吞咽得非常勉强,却非常努力……
他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
一碗白粥吃了一小半,她便有些难受,捂着小腹脸色苍白。他忙接过碗放到一边,好言好语的问她怎么了,她摇头不说;他要扶她躺下,她亦回避推开……他感觉到她的防备和抗拒,他同样知道是因为什么。
“让我静一静吧。”思影道。
“好。”他应了一声,立刻起身往外走。这一天一夜来回折腾几趟,一直没停下来过,他又何尝不需要静一静。
如今他们俩……似乎也没什么话可说。
“琴酒,”她忽然唤他。他停下脚步半侧过头,又听见她道:“抱歉。”
他脸色一凛,一言不发地大步出门,反手将门摔上。
他没敢走太远,倚在门边闭目吐纳。在宫里的时候,他和思影也算经常见面,虽然没什么好话,但从不冷场……也是,从前他们碰面,自然是有正事的,思影每每来找他,都是有事说事。
虽然那时候,思影对他从不客气;但他能感觉到,她其实挺依赖他,很多事都肯对他倾诉,也愿意见到他。
和如今她什么事都忍着、憋在心里的样子,完全不同。
琴酒推门进屋。思影仍靠床头坐着,手里又端起那碗粥,慢吞吞的舀着吃,见他进来,便将碗放回案上,坐直了正色望着他,一副要和他好好谈一谈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