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好逑(59)
自从插手前朝事务,并重掌六宫,整个人就变得阴晴不定,高兴的时候,赏赐大方,生气的时候,相当残暴,曾有个随侍的宫女在太后看奏折的时候,打了个喷嚏,便被割去双耳。
没有太后的命令,无人敢请太医救治,那宫女因为感染,整夜高烧不退,第二日就死了,被丢到乱葬岗。
太后千叮咛万嘱咐这事必须办成,可见重视,若是没办成,他的下场会比那宫女还惨。
第45章
走近二人,王珩道:“公公在找宗兄?我一直在此处,没见着宗兄。”
李喜不死心,去凉亭找人,没找着。
王珩问:“公公找他所为何事?我若是看见他,便转告给他。”
李喜沉着脸道:“不是什么要紧事,打扰了。”说完转身离开。
司马妍心情复杂地看着王珩,他会出现在这,是巧合么?
王珩笑道:“阿妍可要与我去凉亭赏月?”
司马妍:“不了。我有些累,先回了。”
她走后,宗明锡从草丛出来,揶揄道:“公主这就走了,真绝情。”
王珩问:“手还好么?”
宗明锡脸一僵,气走了。
这事还得从四个月前说起,四个月前,宗明锡刚任上散骑常侍,就被王珩堵在飞花楼。
他还左拥右抱快活呢,王珩就带人闯进来。
被人打扰兴致,宗明锡心情很糟糕。
王珩十分和善地说:“太后若是给宗兄下达关于公主的指示,还请宗兄不要答应,或是转告我。”
宗明锡本来正生气,听了大为纳罕,王珩找他竟然是为了司马妍,他们什么关系?想起在朱雀桥,他跟司马妍争执,王珩及时赶来英雄救美,宗明锡琢磨,莫非王珩喜欢司马妍?
那他肯定不能答应,当日他丢了那么大人,要报仇。
于是宗明锡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话音刚落,就有一把飞刀穿过他的手缝,扎进桌子。
宗明锡吓得脸都白了,要是偏一点点,自己的手就要废掉。
他今天没带护卫,没人保护他,识时务者为俊杰,宗明锡道:“好,我答应你。”
王珩笑道:“不夺人所好,宗兄实乃君子也,我记下宗兄的恩情,适才多有得罪,还请宗常侍勿怪,改日我便将赔礼送上。”
宗明锡心道,我虽没兴致娶司马妍,但就冲你今日吓唬我,我不娶也要调戏她,看你能奈我何,气不死你。
但是后来王珩亲自登门道歉,还送了大批古董珍品还有各异美姬,他就消气了,决定不对司马妍怎么样。
当然也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能对司马妍怎么样,因为公主要守孝,根本不出宫,见不着面,就算见着,也是在栖安宫,皇上防备着他,公主一来,就急着支开他。
那头李喜心惊胆战地向李太后复命。“奴才适才已将公主带到凉亭,谁知王珩在那,宗常侍不知去向。”
杨太后的脸色骤然阴沉:“王珩在那?他去那做什么?”
李喜垂首:“奴才不知。”
杨太后盯着李喜,不知道想起什么,呼吸渐重。
李喜听到她的喘气声,只觉毛骨悚然。
杨太后突然说:“是你去通风报信的罢。”
李喜万万没想到太后竟会怀疑他,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正要辩解,杨太后移开视线:“你下去罢。”
李喜心里咯噔一下,忙表忠心:“太后娘娘,奴才真没通风报信,奴才伺候您这么多年,您还不信我么?”
李喜本来还指望杨太后念点旧情,却不知道哪句触到她的逆鳞,突然喝道:“叫你下去。”
虽然他和杨太后远离人群,但这样大的声量,还是传到贵妇贵女们的耳里,所有人都惊讶地望过来。
李喜不得不退下来,往栖安宫走。
他有直觉。
——宫里人在生死的关键时候都很敏锐。
太后不会要他了,他的下场会比前几天那个被割去双耳的宫女更惨。
那个宫女从太后入宫起就服侍太后,太后从前很满意她,然而她死的时候,太后没有半点怀念和后悔。
或许太后这个人,对人存有很强的戒心,她不会念旧情,因为可能就没有旧情。
就连曾经太后身边的陪嫁侍女秋云都死了,半年前死的,不知道触怒到太后哪个地方,直接被处死。
他必须要自救。
李喜脚步停住,调转方向。
生辰宴过后,司马妍搬去公主府居住。她抗衡不过杨太后,就避开她。
转眼到三月三,上巳节,旧俗在这天于水边清洗污垢,祭祀祖先,称为祓禊或者修禊。从前朝开始,渐渐变成水边宴饮、踏青的节日。
这天,许多郎君和女郎会携手同游,情定三生。
因为司马妍太过好奇,王珩曾在这天带司马妍出宫游玩。
两人到朱雀桥旁的茶肆,茶肆视野极好,司马妍正喝茶,看青溪边的士人们高声弹唱,突然闻见一股浓郁的脂香,定睛看去,一个袅娜生姿的面粉脸“女鬼”出现在茶楼下。
她顺口问了一句:“这是哪家的郎君?”
王珩瞥了面粉脸一眼,说:“前些天在本花名册上见到过。”
“花名册?”
“皇上预备给公主选驸马,便命人做了京中才俊的花名册呈上。”
司马妍瞬间喷出一口茶:“驸、驸马?”
她才十一岁,就要考虑这种终身大事了么?
王珩:“正是,太子殿下听闻皇上要给你选驸马,从宦侍手里拿了本花名册研究,还让我参谋。”
司马妍:“……”
好罢,选就选罢,可是……为什么面粉脸会在里头?
司马妍非常崩溃,她不喜欢这样的呀。
这时,有店小二凑上来招呼面粉脸。“客官里边……”
面粉脸惊恐后退,甩手嫌弃道:“别过来。”
店小二:“……”
司马妍:“……”
群众:“……”
看到面粉脸的手,司马妍眯了眯眼。
兰、花、指。
竟然是兰花指!
司马妍不忍直视,扭过头,整张脸皱起来,每根汗毛都散发出抗拒的气息。
王珩看到司马妍如此……猛烈的表情,不知怎么,突然想逗一逗她。
“他不好么?”
司马妍摇头。“不好,非常不好,我不要他做我的驸马。”
她绷着脸,表情很严肃,意志很坚定。
王珩笑了,又问:“阿妍想要怎样的?”
想要怎样的啊。
司马妍立刻想到父皇遥望北地时,沉郁的样子。
她说:“自然是雄伟的。”
后来回宫,司马妍把自己的喜好跟父皇说了,父皇听后笑着拍她的头:“好啊,就给阿妍选这样的。”
那年她十一岁。
有喜有怒,没有悲的十一岁。
转眼就过了七年。
司马妍托腮,看鱼在水池里嬉戏。
她真的很怀念那个时候。
可回不去了,想到父皇和阿兄相继离世,司马妍嘴角就往下撇。
从池水中看到自己的表情,司马妍掬水拍在脸上,不能想了。
这时绿绮跑过来:“公主!”
司马妍:“怎么了?”
绿绮:“王家郎君来了,就在府外。”
司马妍有些呆:“王珩?”
绿绮:“是啊,公主要见他么?”
司马妍想了想:“让他进来罢。”
衣裳湿了,司马妍回屋换了另一身,出来的时候,看到王珩就站在池边。
王珩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身。
司马妍脚步一顿,再见到他,她有种恍若隔世的虚幻感。
司马妍:“你怎么来了?”
王珩轻笑:“阿妍能否赏光与我游青溪?”
司马妍:“……”本来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结果他是来邀请她玩的?
司马妍其实不想去,但前些天他在宫中帮了她大忙,她有点难拒绝。
而且阿兄肯定不希望她在他离世之后,整日愁眉苦脸地呆在公主府,于是司马妍答应了。
青溪是秦淮河的分支,在建康城东侧,南北走向,几乎穿过整个建康城,公主府在东郊,离青溪很近,乘上牛车,没多久就到了。
青溪上的船只不少,有画舫有乌篷船。王珩早命人准备了一艘小画舫,下了牛车,就带司马妍上去。
司马妍带着幂篱,觉得画舫与岸边有一定距离,且周围很多船只,应该没人会关注并认出她,就趴在窗户上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