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香闲闲露华浓(341)
沈清兰倏的又站起,目光痴怔。
“大姑娘家,总这么一惊一乍的,像什么话?”林氏皱眉,忍着气说,“若不是宴请之时,女眷众多,还需你出面招待,要单是议亲,我与你父亲做了决定就行,还用这么征求你的意见?关于你的婚事,我们对你多有纵容,从分……到申州,我也曾几番与你谈论,你这也不肯,那也不肯,既是如此,也不必再与你说了,父母之命,你依从即是。”
沈清兰杵在哪里,直挺挺的站着,大颗大颗地掉眼泪,也不做声,不乞求、不反抗,只是可怜兮兮地哭。
这一哭,林氏是既火大,又怜惜,有那么一瞬想由着她的意去,又恨不得把她锁进屋里再绑上花轿,最后也只是恨恨地瞪她一眼,骂一句,“哭什么?还不都是为你好?”
沈清兰听了,泪落更凶。
沈良看不下去,又是一叹,“罢了罢了,你先去冷静冷静。”
碧玉在一旁早就心惊胆战,一听这话,得了圣旨一般,立即把自家小姐半扶半拖出去了。
林氏望着她依旧倔强的背影气道,“你就哄着她吧,看她现在被惯成什么样?”
沈良沉吟不语。
林氏自个儿发了一通牢骚,火气消了一半,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沈良给她续了茶,看她喝了,缓声道,“你看,兰儿很不情愿,这事儿,不如往后缓缓?”
林氏斜眼,“以前,只是穆世子一厢情愿,你我就已经觉得难得,如今更有老夫人做主,反而迟疑?错过穆家,这天底下,再难找到更好的人家了。”
“这个道理我懂,不过,千金难买心头好,兰儿不愿意,又能如何?”
“还不都是你惯的?有点不顺心的就哭,金豆豆一掉下,你就去哄,如今好了,婚姻大事也拿这个要挟你,你还要惯着?”
沈良也很委屈,“也不是我一人惯的,你不是也……好好好,我惯的,我惯的,那你想个法子来,让她高高兴兴同意。”
林氏气恼,“没有法子,强硬些吧,只要亲事定下来,再无更改,她知道拧不过,时间长了,自然就接受了。”
沈良低头,长长的、重重的叹息。
“怎么?”林氏不悦,“你又心软?”
沈良凝目注视妻子,“当年,你我之间,若非彼此坚持,岂有今天?”
林氏,“……”
当年,沈家老太爷入仕,虽然只是个小官,但作为一方父母官,已经令乡里仰望,林氏娘家则毫不起眼,这门亲事是在发迹前定下的,后来身份变了,老太太便看不上了,虽然她也不喜欢这个庶子,但骨子里讲究门当户对,所以几次想悔婚,还是沈良在父亲面前苦苦哀求,林氏在娘家也表示好女不嫁二夫,既然下了聘,就不肯改嫁,两人忠贞一致,才保全了这门亲事,这也是后来林氏与老太太相互看不顺眼的一个原因。
这段过往随着时间流逝,早就被压在记忆深处,如今日子越过越好,老太爷去世,婆媳关系日趋和谐,当事人也就有意无意地淡忘。
现在,沈良突然提起旧事,林氏心里像是一块巨石惊破平静湖面,瞬间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这……不一样吧。”她轻声道。
沈良摇头,“都是自己的选择。”
林氏又沉默了。
直到沈清兰洗了脸,再回来,站在她面前,依旧是眼泪汪汪、委屈巴巴的模样,林氏动了动唇,挥手道,“不说了,你回去算了。”
沈清兰站着不动,还在看她。
林氏没奈何,只得道,“亲事先缓缓,反正,也得等穆家主动再说。”
沈清兰略松了口气,轻声细语的告辞,垂首离开。
回院的路上,碧玉紧紧搀扶沈清兰分胳膊,像对待一位耄耋老人一样小心翼翼又用了力气支撑,唯恐自己力气太小或者一不注意就让对方摔倒。
“碧玉,我能自己走。”沈清兰哭笑不得。
碧玉忐忑,“小姐,还是婢子扶着吧,您别太伤心。”
沈清兰失笑,“碧玉,我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不通情理,父母的好意,我也能明白的。”所以,并不如碧玉想象中那么伤心欲绝,但是,真的很彷徨。
第476章 分派
碧玉默然。
“碧玉啊,我问你,如果……我说如果,我把你许配给另一个……”
“婢子不嫁!”不等沈清兰说完,碧玉断然回答。
沈清兰笑,“我还没说完呢,一个很好的人,年轻、英俊、家有钱财,对你也好。”
碧玉摇头,“那也不嫁,婢子就梳了头,一辈子不嫁人,陪在小姐身边。原本婢子也没想过嫁人的,婢子以前也不知道会认识薛扬。”
沈清兰笑了笑,拉住她的手,不再说话。
林氏已经做出妥协,说婚事容后再议,沈清兰勉强松了口气,但宴席的事不能拖,这么大的喜事,就算沈家再想低调,也挡不住一波一波的人登门,到了门口不能不让进去,进了门就不能不招待。
第二天一早,沈清兰就忙了起来,也没了空闲再伤春悲秋,因为林氏把操办宴席的重任交给了她。
“你也不小了,这种事迟早要经手,趁着这个机会,练练也好。”
沈清兰胆怯了,她虽然在此之前也跟着赵妈妈管管库房、算算账,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哪里敢接这么重的担子?
“母亲,这恐怕不行,要是办砸了,可就丢脸。”
林氏正在给分宁老太太那边写信,虽说大老爷沈威肯定也收到了朝廷发的喜报,但朝廷是朝廷,自家是自家,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她还是要客客气气的去封信报喜。
“有什么不行的?赵妈妈会帮着你,你有不懂的尽管问,凡事都有个第一次,只要开了头,后面就不怯了。”
赵妈妈也在旁边鼓劲,“小姐别怕,设宴这种事说麻烦也不麻烦,无非就是准备几样菜肴点心,让大家吃高兴了,再了解一下当地有什么新奇玩意,照葫芦画瓢,也走个过场,家家都是如此,一做就会。”
话虽如此,做起来并不容易,沈清兰自小被宠在手心,养得表面乖巧实际贪玩淘气,凭着她的聪明,前阵子的小打小闹都没出差错,但真的临到大事,心里是有些发怵的。
然她有个优点,一旦决意做某件事,就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做好,眼下设宴这事,既然甩不出去,她也就既来之则安之,一头扎进去,认认真真的学习起来。
既然是宴,首要就是吃,第一条,准备菜肴,赵妈妈先做了准备,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本菜单,上面列着好几页的菜名。
“这是会州当地大户人家宴请的菜单,各家各户虽各有特点,但相差都不太大,主要菜色都囊括在其中。小姐不妨就按这个单子拟定。”
沈清兰自己没有经验,既然有送上来的现成经验,自是从善如流,“多谢赵妈妈,我去厨房看看。”拿了菜单与厨娘核对食材用料,该买什么,买多少,一样样都要先做好计划,记录、做预算、安排人手、分配劳务……
赵妈妈跟在后面,也不插言,看着她一笔笔写,一件件安排,虽有小遗漏,但无大失误,心下十分欣慰,回头去和林氏汇报。
捏着已经写得密密麻麻的单子,沈清兰稍稍松了口气,沈家做人做事,一向讲究中庸,不出风头,比如设宴,以前在申州没少办过,菜肴点心也都是其他人家都有的,无非是做得精致可口些,但样式上,绝不标新立异、引人侧目。
沈清兰这次就秉承这个原则,力求稳,不求新。
本来嘛,家里同时出两个进士,其中一个还是榜眼,就够招人眼红了,这种大红大紫的时候最是危险,还是小心为上。
办好厨房一桩事,就是迎客、送客、招待的下人,这是个比吃食还要麻烦的事,原因在于沈府的下人不够,三个月来,虽说人牙子陆陆续续往里送,但沈家用人有自己的标准,宁缺勿滥,所以真正买下的并不多,训练出来能在前院撑场面的就更少了。
沈清兰找到赵妈妈说明难处,“这个时候再临时买人,断然来不及了,恐怕还会适得其反。”
“确实如此,小姐之意是?”
“就算是拆东墙补西墙吧,还是咱们从申州跟过来的人办事更稳妥,就让她们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