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好(29)
周游指了指叶沉,“这就是老道请来的‘江湖好手’。”
叶沉拍开他的手指,正色道:“那老道炼丹的法子很邪门,要用新鲜的童男血。我一位街坊家五岁的孩子丢了,一家人要死要活的,我暗中一查,发现是这老道在搞鬼,于是乔装改扮混了进去,果然发现了被偷的孩子,我就找了个机会把孩子抱了出来。”
说到此处叶沉有些懊丧,“我把那孩子找了个隐蔽无人的地方藏起来,谁知后来再去找竟然不见了。”
萧景佑咳了一声。
李拂问:“那孩子是不是叫小宝,很能吃?”
叶沉忙不迭点头:“正是正是,他家开个饭庄,祖上是包子铺起家,一家人都形如包子,个顶个能吃。姑娘你见过他?他现在人在哪儿?”
李拂道:“他现在在一位大叔家里,有吃有喝,好得很。”
叶沉急道:“求姑娘把具体地方告诉我,我赶紧把孩子送回去,他家人怕是要急疯了。”
李拂刚要说话,萧景佑却摆了摆手,对叶沉道,“你先给那家人送个信,只告诉他们孩子安然无事。至于孩子,过两天再送回去。”
叶沉瞪着两只眼睛,想问又怕惹火上身,只好求助地看向周游。
周游摸了摸鼻子,试探地问:“公子,你可是想到什么办法要治一治国舅?”
萧景佑笑了:“渠公子果然聪明,我这办法还要渠公子鼎力相助才行啊。”
周游被他两个“渠公子”叫的脸皮抖了好几下,心想世人都说自家曾祖慧眼识英雄选中了□□萧偃,焉知不是萧偃老谋深算把自家曾祖给带进沟里了呢?
看看眼前这位,温文尔雅人畜无害,实则满肚子阴谋阳谋,一不留神就要被他算计。
当下叶沉火急火燎赶往京城去给小宝家人送信,萧景佑说累了,还要在岳安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动手赶往京城。
第25章
周游躺在床上叹气。
昨夜被叶沉的呼噜吵的不得安宁,今天突然安静了居然还有点不太适应。翻来覆去烙饼,唉声叹气半晌,只得认命地爬起来,光着脚溜达到窗边,推开窗户打算看看夜景,清清脑子,却意外地发现隔壁窗户也开着。
他探身一看,原来萧景佑也没睡。
萧景佑抬手招了两下,两人客客气气打了招呼,各自看各自的风景。
吹了一会儿夜风,周游突然起了夜谈的兴致,便随口问道:“万公子既然不姓万,那么千山姑娘想必也不姓千山吧?”
萧景佑闲闲地倚着窗户,闻言点点头:“是啊,渠公子也不姓周。出门在外,总要有几个假名傍身。否则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江湖人了。”
周游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公子就不要一口一个渠公子了,我听了有点紧张。”
萧景佑笑而不语。
周游好奇地问:“那千山姑娘真名是什么?”
萧景佑看了他两眼,仿佛想看看他全身上下到底藏了多少好奇心,“正巧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不如我们交换秘密。”
周游警惕地问:“什么问题?”
天地良心,他问萧景佑的问题纯粹就是出于好奇,但是萧景佑就不一样了,这个人心里弯弯绕太多,而且挖坑看人跳的恶趣味。
萧景佑往这边靠了靠,压低声音:“有人说麻衣一事是贵曾祖的布局,可惜一无记载,二无人证,此事你知道吗?”
周游心里一跳,干笑两声:“我家曾祖彼时为□□做事,就算布局,那也是皇帝的授意。公子要是细究起来,说不定会查到□□头上。”
麻衣教的事水太深,搞不好就是株连九族,说不定连曾祖父的坟都得给刨了。萧景佑这个问题,太缺德。
萧景佑了然地笑了,幽幽道:“我来猜一猜,你姑且听一听。□□是乱世枭雄,靠武功谋略得天下,他担心太宗文弱,不能威慑旧臣,却又不愿对昔日立下汗马功劳的部下不仁,于是令曾祖便出了这样一个主意,给太宗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周游拱手:“公子英明。”又摸了摸鼻子,“我家曾祖确实是折腾人的祖宗,居然想出这么缺德的办法,把天下百姓当成棋子,□□皇帝居然也能同意。”
周游心道:无论如何也要把我家曾祖跟你家□□捆绑在一起。论功各占一半,要罚各打五十。
萧景佑表情莫测地道:“确实很缺德。但若论劳民伤财,比打仗又好过百倍。”
两人默然站立了一阵,萧景佑伸手关窗户:“夜深露寒,早点睡吧。”
周游忽然想起来:“千山姑娘的名字你还没告诉我。”
窗扇后传来萧景佑打着哈欠的说话声:“这是她的秘密,还是问她本人比较好。”
周游气的要吐血,反省了一刻也回房睡去了。
子夜时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
“孩子!我的孩子!”
萧景佑蓦然惊喜,想翻身而起却发觉胸口有滞涩的闷痛,口鼻中都有淡淡的甜香气。
他心中一凛,随即又放松了。
睡在他旁边的李拂醒转的瞬间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疾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声音虽然拔高变调,仿佛狼嚎,但还是能听出来,是客栈老板的声音。
客栈老板的孩子,那个爱洗澡的乔乔,出了什么事?
萧景佑批衣起来,按着胸口慢慢走到窗边,从窗口能看到后院,已经有一些人影聚拢过去。
老板夫妇的哭喊声时断时续,想来是有人在劝解和出主意,隐隐约约有些零碎的声音传过来。
“……睡得好好的……孩子……没了……”
萧景佑深吸了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几不可闻的甜味。他皱了皱眉,唇边现出一丝苦笑。
这个身体啊……
下一秒,他重重咳了几声,呕出了一口血。
身后有人轻笑出声:“公子不舒服么,可要奴家为你调治一二?”
声音千回百转,娇柔妩媚,仿佛一条滑腻冰冷的蛇,顺着人的肌肤蜿蜒而上。
萧景佑缓缓回过身来。
身后房中,不知何时站了个一身黑衣的女子,怀中依稀抱着个熟睡的孩子。
房里没有点灯,借着外面灯笼昏黄的光亮,这女子眼眸之中秋波流转,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含了千般诱惑,万种风情。
这是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男子看了心驰神往,女子看了自惭形秽。她抬手摘下黑色面纱,露出一张惊艳绝绝的脸。
萧景佑看着她,只觉得厌恶。他的眼神和表情毫不掩饰地表达出了内心的想法,那女子便含愁带怨地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你若是对我能有半点情意,七年前,我也不会操纵那老女人去给你下毒。”
萧景佑嘲讽地道:“你老糊涂了么?你自己比皇后老了三四十岁,若她是老女人,你便是老太婆了。”
黑衣女子眼中骤然涌起浓浓杀意,但转瞬即逝,她依然那副娇柔的模样,抬手用长而尖的指甲轻轻碰了碰怀里孩子粉嫩的小脸,轻轻笑道:“你对别的女人柔情蜜意,怜爱有加,唯独对我,既无情又刻薄,你就不怕惹恼了我么?”
萧景佑胸中气血翻涌,喉头的腥甜压不下去,一口血涌入口中,顺着唇角缓缓溢出。
那血却不是鲜红色,而是有些灰败的粉红色。
黑衣女子鬼魅般欺身上前,以指腹沾了那血,竟然送入口中,双目之中满是邪魅之色,鲜红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双眼直勾勾盯着萧景佑,仿佛沙漠里即将渴死的人看到了一汪清泉。
萧景佑鄙夷嫌恶地往一旁躲开,抬手擦去唇边血迹,冷冷道:“你这样子,像极了路边饥不择食的野狗。”
黑衣女子却毫不气恼,嫣然一笑,用甜的能滴出蜜的语调说道:“你真坏,明明知道生气会让奴家变老,还故意用这种话来激我。不过我不会上你的当了,因为你现在是我青春不老最好的良药。你血液中有你娘身上的寒冰之毒,又有忘尘之毒,若是我没看错,还有观音散。你的血是我的琼浆玉液,这些小娃娃的血,不过是阴沟里的污水罢了。”
她口中说着话,随手便将那熟睡的孩子像窗外一丢,仿佛丢一个毫无用处的工具。
萧景佑早料到她会如此,长臂一伸抓住孩子,似乎用力过猛收不住,一头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