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华庭(355)
“去书房说。”安华锦转身走去书房。
沈远之立即跟上。
二人来到书房后,安华锦将张承泽那封信递给沈远之,“你自己看。”
沈远之身后接过,一目十行看完,睁大眼睛,又重新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看完后,脸色难看地皱眉,“这个张承泽,是那个张宰辅的嫡孙?”
“就是他。”
沈远之还是十分了解安华锦的,“所以,你是打算去赴约?”
“嗯。”
沈远之点头,问,“谁陪你去?”
“我自己。”安华锦对他说已做的决定和安排,“你镇守军中,崔世兄和安平镇守南阳王府,我一个人去,他本来约的就是我。”
“能耐了你。”沈远之将信纸扔在桌子上,“所以,你叫我回来,不是商量的,是已经有了安排?”
“嗯,让你彻查安阳军,再大清查一次,这十日里,我会安排让人彻查南阳城,深挖埋在城中的暗桩。”安华锦道,“一个小乞丐便能利用小孩子将信送到南阳王府,可见南齐和南梁的暗桩在南阳城埋的很深。”
“一年里大清查多少次,这暗桩探子查也查不清。”沈远之快咬牙切齿了,“这一回,再查出来的人,都五马分尸后挂到城墙上晒狗肉。让所有人都瞧瞧,还有谁敢再来做暗桩。”
安华锦气笑,“行了吧你,别吓坏了百姓和小孩子。这回换个法子查。”
“怎么换法子?”沈远之挑眉。
“安家暗桩埋在京城多少年,都被王岸知给深挖了出来,他用的是什么法子,咱们就用什么法子。”安华锦眯了眯眼睛,“无非是祖宗八代的户籍归档卷宗,被他调了出来,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沈远之眨眨眼睛,“这可就细了,是个功夫活,那王岸知怕是盯了咱们南阳王府不是一日两日了吧?否则不可能短短几日,就能摸清我们南阳王府埋在京城的暗桩。”
“我们也不怕细,仔细地查,不管用多少时日,总之,都要拔除干净,让整个南阳城,整个南阳军,再无一个暗桩。”安华锦道,“你将小九提上来帮你,其余的京城各大世家参加武试会新来的人,暂且不提,也把他们都仔细地查一遍,才能放心地用。”
“行,听你的,从今天开始,我就着手查,反正近来除了练兵,也没别的事儿。”沈远之点头,问他最关心的人,“宁儿去了京城后,可还适应?顾轻衍来信与你说了吧?”
“他上一封信前日到的,那时还没入京,下一封信这两日也该到了,应该入京了。”安华锦道,“宁儿那孩子适应能力强,跟着怀安,怀安本就是个精致讲究毛病多的性子,他跟着他,就算随他入了顾家,也是住在他的院子里,不会委屈不适的。”
沈远之点头,“哎,京城距离南阳还是太远了,七八千里地,一封信最快送来,也要七八日。有宁儿写的信来,你拿给我收着。”话落,补充,“顾轻衍的信我不要。”
安华锦瞪了他一眼,“你想要呢,怀安的信当我会给你?”
沈远之一噎:“若是宁儿没信,顾轻衍再来信,你与他提提,让宁儿给我写信。”
安华锦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滚吧。”
沈远之:“……”
他只会走,不会滚,臭丫头!
第二十二章 大位(二更)
老南阳王住进七皇子府的当夜,睡了个踏实的好觉。
七皇子府很安静,下人们十分有规矩有体统,听不见大声喧哗,也瞧不见三五一群三两一伙地聚在一起闲闲散散唠嗑,均默默地做着事情。
老南阳王早上破天荒地起晚了,睁开眼睛,见太阳已洒进了屋子,他看了一眼更漏,坐起身。
有伺候的人在外间听到动静,小声问,“老王爷,您醒了吗?”
“嗯。”老南阳王应了一声。
立即有伺候的人推开门走进来,伺候老南阳王梳洗换衣。
老南阳王摆手,“我用不着伺候,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用围着我转。”
伺候的人躬身而立,应了一声“是”,小声说,“殿下一早就来了,等着老王爷一起用早膳。”
老南阳王点点头,伺候的人走了下去。
老南阳王梳洗穿戴妥当后,走出房门,见楚砚已在外间画堂等着他了,看样子已等了许久了,他笑道,“你这皇子府,实在太安静了,规矩比皇宫还重,皇宫里也不见得有你这里规矩大,我总算知道臭丫头为何在京中待久了便懒散了,老头子我一年四季不懒床,今日没想到破天荒地睡过了头。”
楚砚站起身来给老南阳王见礼,笑着说,“表妹不曾在我府中住过,她变得懒散,可不能怪我。外祖父您是因为舟车劳顿,劳累太过,才睡过了,倒也不是我这里太安静惹的。”
老南阳王哈哈大笑,“你也是个不肯理屈的,两句话便推脱个一干二净。我说你这里规矩大,也没说错,你听听,偌大的皇子府,无数人,这院子里落针可闻,一点儿动静都无,下人们走路蹑手蹑脚,我喘口气,声音都仿佛大如雷。”
楚砚失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外祖父若是嫌弃太静,我给您请个戏班子来?戏班子一进府,便会热闹了。或者外祖父不爱听戏,可爱听说书人说书?若不然请说书人进府?”
“算了算了,我不爱听戏,咿咿呀呀,痴男怨女,有什么好听的。说书人多是道听途说又瞎编,不一定有我说的好。”老南阳王摆手,“你这府里有规矩是好事儿,你是皇子,身份贵重,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若是没有规矩,哪能行?哪能因我破坏了你的规矩?我也就说说而已,你不用在意,南阳王府没规矩,每日大清早被一帮小子练武热闹惯了。清净有清净的好,我习惯些日子就适应了。”
楚砚笑,“我如今左右无事,每日陪着外祖父,聆听外祖父教诲,时日一长,您兴许也不会觉得住的太无趣?”
老南阳王哈哈大笑,“我教了臭丫头十六年,也没把她教好,什么聆听教诲?还是罢了。不过习武骑马射箭十八班武艺上,我倒是可以指点你一二。”
楚砚笑道,“能得外祖父指点一二,也是好的。”
老南阳王瞧着他,忽然说,“天下传言七皇子寡淡无趣不爱言笑,如今我看是说错了,我的外孙,这不是挺爱说笑的吗?”
楚砚:“……”
他无言一下,“外祖父来京住进我的府中,我心中高兴。”
老南阳哈哈大笑。
楚砚看着老南阳王,心中生起温情,他因为身份原因,自小被一众兄弟们区别对待,皇帝不喜皇后,防备疑心南阳王府,对他自然没有多少父子之情,偏偏他因为嫡子,被皇帝越不过去带在身边教导,除了严苛外,没有多余的关心,日久天长,他也只能在凤栖宫对皇后请安时,得到些许温暖。
如今老南阳王进京,连安家老宅都不住,直接住进了他这七皇子府,他心中自然是极其欢喜的。
南阳王府这个外祖家,让他从出生起就因之尊贵因之骄傲,如今也没有因受安华锦一事牵累而心生怨怼,尤其是安华锦临走前一番话,让他大受触动。
伺候的人端来早饭,楚砚陪着老南阳王用早膳。
老南阳王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一边吃着饭,一边与楚砚闲聊,多是老南阳王问,楚砚答。
饭后,楚砚询问,“外祖父,我带您逛逛我的府中?”
“成。”
老南阳王是个十分健谈的老人,身子骨虽然不甚健朗,但一生睿智尽在言谈中,他随着楚砚逛了大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处观景亭歇息,他坐下身,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感慨说,“楚砚啊,外祖父老了,再也没力气骑马上阵杀敌了。”
这话透着无尽的沧桑。
楚砚一时沉默。
“外祖父这一生,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几十场。”老南阳王道,“真不知我还能活多久,是否能在活着的时候,看到大楚真正的太平盛世,百姓和乐安康,再不见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能的。”楚砚这时又问,“外祖父,外面的百姓们,当真过的如此之苦?”
“的确是过的如此之苦,若非怀安让我瞧瞧百姓们过的如何,若非我亲眼所见,也还不相信。”老南阳王见身边无人,声音沉重地说,“我只是从南阳到京城一路走来,所见百姓十之七八日子都苦,试想,天下诸多地方,大概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