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华庭(304)
明明还是个小姑娘的性子,可是做出来的事儿,却是厉害极了。
他觉得,陛下栽在他手里,倒也不亏,“所以,你今日来见我,是告诉我,你要回南阳了,且带着顾轻衍回南阳?”
“嗯,不止如此,我还想告诉七表兄,君臣父子,自古以来,先君臣,再父子。陛下是什么样的人?敬王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安华锦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正色地对楚砚道,“敬王无利不起早,陛下想杀我,决心之大,想必,许敬王以大利,至于这利是什么,自然是储君之位。”
楚砚脸色冷了冷,没说话。
安华锦又道,“所以,七表兄,你该不是愚忠愚孝之人吧?我帮你收拾了敬王的爪牙,消息若是传回来,敬王一定会震怒,对我无可奈何,只能去陛下面前哭诉,或者是找你和姑姑的麻烦,当然,他找你麻烦,你自然不惧,但若是陛下找你麻烦呢?我也希望七表兄不惧。”
楚砚沉默不语。
安华锦声音加重,“自从花似玉入宫,陛下已愈发地昏聩糊涂了,如今行事十分偏激不考虑后果,也许这是我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说,但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也未必觉得陛下做的不过火,毕竟,陛下前两日已嚷嚷出了废后的话语。”
楚砚眼底涌上黑云。
安华锦冷笑了一声,“姑姑这些年从无错处,陛下竟然要因我杀了花似玉便要废后,真是可笑,我希望,七表兄在我离京后,无论陛下对你做什么,你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姑姑,硬的不行,便来软的,软硬都不行时,南阳还是你的退路,别死心眼地待在京城让陛下欺负你。老子欺负儿子,一个忠孝压在你头上,你扛不过,不会躲吗?南阳总没有人能欺负你。”
安华锦这一番话,说的最是明白,也是提前根据皇帝的半疯魔之态,给楚砚的心里敲响一个警钟。
她不觉得,皇帝会对姑姑有多少情分,也不觉得会对楚砚有多少父子之情。若是踩到了他的痛脚,他翻脸可是能杀人的。
不要用自己的良善去报希望给一个日渐昏聩的帝王心存多少慈善。
楚砚沉默了许久又许久,在安华锦沉静的目光下,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吐出了一个字,“好。”
他没多说什么,但听了这个简单的“好”字,安华锦彻底放下了心。不死心眼就行,否则,她离开京城,远在南阳,若是皇帝对楚砚发难,他自己愚忠愚孝,谁也救不了他。
安华锦该说的说完了,站起身,重新拿起披风,披在身上,轻松随意地说,“我走了,七表兄保重,告诉姑姑也保重,南阳是你们的后盾不假,但也是你们的家。”
楚砚起身送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七十三章 全折了(一更)
楚砚送安华锦来到府门口,门外安静地停着一辆通体黑色的马车。
听到侧门打开的动静,马车内坐着等候的人挑开帘幕,看向外面。
安华锦来到车前,顾轻衍从车内伸出手,安华锦将手放进顾轻衍的手里,被他轻轻一拽,便上了马车,坐好后,她回头对立在门口的楚砚低声说,“七表兄回去吧!”
楚砚点头,目光越过安华锦,与车内的顾轻衍对上。
顾轻衍温和地一笑,“七殿下,我离京后,请多保重,若有必要时,可去找我爷爷,我会给他留信一封,当然,若顾家有事,也需要七殿下多照拂了。”
“好说。”楚砚嗓音低沉,摆了摆手。
顾轻衍落下帘幕,马车离开了七皇子府。
楚砚立在门口,目送马车顶着夜色而去,很快就融入浓浓的夜色中,他久站不动。知道近身侍候的小太监轻声地喊了一声,“殿下,夜深露重,回屋吧?”
楚砚才点点头,转身回了府内。
小太监跟着楚砚往府内走,夜深人静,楚砚的身影透着几分孤寂,小太监小声说,“殿下,您明明对小郡主,在宫宴那日,您明明能……为何……”
“闭嘴。”楚砚低喝。
小太监身子颤了一下,立即乖乖地闭了嘴。
马车上,顾轻衍在落下帘幕后,便将安华锦拽进了怀里,一言不发地低头吻住。直到安华锦气喘吁吁,伸手捶他时,他才放开,低头看着她。
安华锦攥着他衣袖,喘了片刻,才瞪着他,“是你自己要在车里等的,如今又吃什么干醋?”
顾轻衍低低郁郁,“就是乐意吃干醋。”
安华锦气笑,伸手扯他的脸,“让我瞧瞧,这脸皮有多厚,才能让你这般不讲理还理直气壮?”
顾轻衍低咳了一声,也笑了,“是够厚的。”
安华锦干脆躺在他怀里不出来,“我怕陛下容不得七表兄,若是我听话,嫁给他,陛下也会干脆立他为储君,如今,因我受不得当日的委屈,故意杀了花似玉,让陛下恼恨,也连累了七表兄和姑姑。我到底是……”
“对他愧疚?”
“倒也不是愧疚,就是说不上来,因我而影响七表兄的储君位,总归是像背了个包袱一样,心里沉甸甸的。”安华锦长吐一口气,“二皇子被赐死后,陛下本有立他为储君的心思,朝务和权利也大半交给了他,如今都嚷嚷着要废后了,这储君位,又因我而许给敬王,以后,想要陛下立他,怕是没多少戏了。”
本已经是一步之遥,却生生止步。
“怨不得你,若是陛下观长远大局考虑,为社稷而立储君考量,不是立长,就该立嫡,长、嫡无才无能,才会选贤者才者。”顾轻衍低声说,“可是如今,陛下不看这个,将储君之位系于你一身,你一个女儿家,岂能左右大楚立储?这本就是陛下立心不正,怨不得你。”
“话虽是这么说,到底是因我而起。”安华锦抓住顾轻衍的手把玩,嘟囔,“少不得,我要拼尽力气,将该属于七表兄的,给夺回来。”
“嗯。”顾轻衍低声说,“我帮你一起。”
“你是该帮我一起。”安华锦很不客气地说。
顾轻衍低笑。
是啊,是他该帮着一起。毕竟,若是没有他,她嫁谁不是嫁?就算不想嫁楚砚,不想嫁给姓楚的,但百杀香那么强的药性,她也没必要生生忍一个多时辰,忍到撑不住。
而楚砚,男人最了解男人,尤其是,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
他到底还是感谢楚砚,没有趁人之危,身上流着一半安家的血液,到底心术正些。大楚若是他做未来君主,比当今陛下,自然是要好的多。
“七表兄让我们立即走,连夜就走。”安华锦掰着他手指头问,“怎样?”
“你困吗?”
“不困。”
“那就走吧!听七殿下的好了。”
安华锦点点头。
于是,二人回到八大街红粉巷最深的巷子后,顾轻衍吩咐青墨,“立即动身。”
青墨应是。
于是,子夜时,安华锦、顾轻衍,以及青墨带着大批暗卫,护送二人从密道悄无声息地出了城。
密道的出口在京城的一处枫叶林里,出了密道出口,早有人备好了马匹,二人上了马,前往南阳。
安华锦给暗焰传信,让他带着南阳王府的暗卫在前方拦截敬王的人,而顾轻衍和她带着人晚敬王派出的人一步离开,正好前后夹击,免得漏掉漏网之鱼。
安华锦已打定主意,敬王的人,出来多少,就除去多少,一个不留。
暗焰收到了安华锦的传信后,传令南阳王府的暗卫埋伏守候,因有大内侍卫被绞杀在前,敬王派出人前,特意再三嘱咐,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别步大内侍卫后尘,可是,敬王没想到,他派出的人即便再三小心,也抵不住南阳王府暗卫和顾轻衍带着的暗卫双重夹击。
所以,仅用了三日时间,未走出京城五百里,敬王派出的近六七成的人马,都已折在了南阳王府暗卫和顾轻衍的暗卫手下。安华锦和顾轻衍也没着急的赶路,更不用出手,就已将敬王派出来的人收拾了个干净。
同样,给敬王留了个活口,留着一口气,回去给敬王报信。
那人如那名大内侍卫一样,浑身是血地回到敬王府,见到敬王后,“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敬王只看到一个血人,大惊失色,扔了朱批笔,走到这名暗卫近前,急声问,“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