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娇软(15)
顾童鸢不好意思悄悄打量赵煜,可他神色如常,看不出是何心思。
他们出来已经是戌时,汴水河上顺流而下的花灯渐渐多起来,赵煜却仍带着她在街上无目的走着。
“云片糕,吃吗?”赵煜突然在面点铺前驻足。
他记得顾童鸢小时候常抱着皇后娘娘要云片糕吃,当时顾童鸢尚小,只能吃一两块,总是馋的不行。
顾童鸢却有些迷茫,好像上辈子太子便觉得自己爱吃云片糕,她自己却丝毫不记得有这个爱好。
她想想上辈子吃到腻的苏州糕点,眉间皱巴巴的摇摇头,略带嫌弃的看了眼糕点铺子道:“不吃,吃了牙疼。”
她眼中嫌恶的神色好像里面卖的不是糕点而是毒药,说完便着急要走,多看一眼都不愿。
看来小时候的口味是会变化的,赵煜默然。
“我们也去放灯祈福好不好?”顾童鸢看着汴水河边围的人越来越多,心生向往。
赵煜是最不喜往人多的地方,可隔着玉兔面具,他都能感觉到顾童鸢的向往。
“人太多了。”他望着人头攒动的河岸,蹙眉驻足。
猛然,顾童鸢手中的扇柄一轻,另一端被赵煜松开,他背手而立,瞧着顾童鸢不远处跟随的侍卫,淡淡道:“我便不陪姑娘放灯了,已是戌时,姑娘祈福后便快些回府吧。”
顾童鸢怔住,眼看赵煜并无半分留恋的要离开,她急急开口:“等,等一下,这个花灯送给你。”
她将花灯递过去,因方才赶路着急,破损的油纸部分,能隐约瞧见里头鲜艳的嫣红色。
“我,我原本做了两个的,可今儿在凤仪宫,原本要给你的那个,却被梅兰姑姑拿错给乐姨母。”
顾童鸢见赵煜接过花灯,松口气接着道:“可这个也是我亲手做的,不过你要是嫌弃……我改日再送你别的谢礼。”
汴水河边的风扬起顾童鸢耳畔碎发,系在她脸上的面具松动,薄弱的纸条不经风吹松动起来,面具没了束缚骤然飘落。
顾童鸢惊诧的要去捡,却被元宝抢了先捡到,元宝机灵的送还给她,这才又退回赵煜身侧。
月色下,灯影绰绰。
赵煜手持花灯竹骨,眼中是抱着玉兔面具的顾童鸢,他薄唇轻启,道:“好。”
告别顾童鸢后,赵煜走在回荣亲王府的路上。
他反复揉捏着手中竹骨,好似上头的温度尚在,身侧是出双入对的佳人,赵煜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落寞。
“元宝,往年的上元节咱们是在何处?”
“唔,主子,容奴才想想啊。”元宝小心的陪在身侧,眼珠子转了几圈,方苦恼开口:“往年的宫宴后,主子爷您都直接回王府了。”
怪不得呢,怪不得他对上元节没有半分印象,原来并没有什么紧要的需要记住。
许是心中空荡,赵煜忽然愈发好奇手中的花灯是何样式起来,到了王府,便叫元宝将油纸拆开。
嫣红色的琉璃牡丹宫灯扎的精巧,元宝看了都连连赞叹:“这花灯果真是好看,就是……嘿嘿,就是主子爷拿着个牡丹花,有些不搭调。”
堂堂九尺男儿,他又喜穿黑衣,拿着个嫣红色的花儿也太不像样子了。
可顾童鸢说,送给皇后娘娘那个才是原本要送自己的,赵煜回想起白日在凤仪宫见得玉兔宫灯,哑然失笑。
若说牡丹花儿与他的确不搭调,难不成在那丫头眼中,自己与玉兔就十分相宜吗?
赵煜想起梅兰的话,心道怨不得顾童鸢冲着自己傻笑,指不定在心中编排什么呢……
半晌后,他才道:“元宝,你将这灯放起来吧。”
“诶!主子,那给您收在库房了。”
赵煜背手看窗外月色朦胧,没有回头,淡淡吩咐道:“搁书房就行了。”
这么艳丽的牡丹花灯搁书房?元宝差点怀疑是他听错了,才刚要出门的脚又重新踏回来。
书房平日里是赵煜读书的地儿,再加上今年他开始参政,折子之类的也在书房搁着。元宝苦恼的看着宫灯,讨好谄媚的问道:“爷……这,这您看奴才给您搁哪儿合适啊?”
看着元宝犹豫的模样,赵煜仍是坚持:“重新包一层油纸,搁在案牍上就是。”
元宝看看案牍上重重叠叠的奏折古籍,心中百转千回,终是点点头:“诶!奴才这就去办。”
第14章
顾府。
侍卫送顾童鸢回府后便回宫复命了,顾童鸢进了门,瞧着东厢房仍旧灰暗一片,来迎自己的只有宋嬷嬷。
往年宫宴结束后,朝臣家眷便能各自回府,她疑惑问道:“祖母还没回来?”
“可不是嘛。”宋嬷嬷应声:“眼瞅着戌时都过了,也没个人回来报信。”
“难不成谁家拉着祖母说话去了?”
宋嬷嬷摇摇头,边帮顾童鸢梳洗,边瞥了一眼窗外,道:“虽说有可能,但二房那边也没回,难不成还有谁拉着二夫人说话?”
言语间的嘲讽使顾童鸢失笑,笑完便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二房无论在朝堂还是在后宫,都是说不上话的,唯独有一次是个例外。
顾府二夫人李氏母家原是燕京城周遭的九品县令,李氏家中外甥因要参加明年春闱,便来顾府借住了半年。李氏的外甥还有个名叫李阮阮的胞妹,随他一同前来。
就是这半年,他们李家赖上了顾府,赖上了她大哥顾昀。
顾昀早已到了成婚的年纪,奈何心中父亲阵亡的疙瘩一直没解开,从不谈及娶妻生子的事。可今年他战功卓越,不少京中贵门有了说亲之意。
二夫人李氏不知何时也动了心思,自打李阮阮来后,便整日去老夫人哪儿夸李阮阮的好,老夫人被说的动了心,还把她领去给皇后瞧了瞧。
李阮阮也是,好好个姑娘家半分脸面都不要,一天到晚追着顾昀,来年家宴上醉酒,她竟半夜只穿着里衣,闯进顾昀寝房,这下李氏便死活闹着要顾昀娶李阮阮不可,甚至闹到了皇后面前,顾昀被赶鸭子上架,娶了李阮阮当侧室。
若那李阮阮是真心便罢,可她私心只为了攀附高枝儿,她嫁进顾府后,便仗着自己是顾童鸢嫂嫂的身份,顾昀出征在外,还要顾童鸢日日去请安,私下更是借着顾府的名声给李家讨好处。
若不是后来顾童鸢死后发现顾沁柠与太子私通,那李阮阮可以说是她上辈子最厌恶的人。
这档子事原先是发生在过完年开春,距离李阮阮进府还有几个月,可除了给顾昀说亲,她实在想不出二房还有什么理由能跟皇后姨母说上话的了。
“姑娘不必担忧。”宋嬷嬷看顾童鸢神色忧虑,将蜡芯剪短了些,宽慰道:“若是累了便先歇下,明儿个问问就清楚了。”
说的也是,她再烦恼有什么用,总归那李阮阮还未进府不是,这次有她替大哥堤防着,定不能叫她们得逞。
顾童鸢洗漱妥当,头顶簪钗褪尽,一头青丝铺在肩头,靠在床榻便看着手里的折扇怔怔出神。
昏黄烛光摇曳,灯影映在榻前,手中素净白皙的扇面一如赵煜的为人,扇骨上坠着个黑金线交织的络子,想想拿这样折扇的玄衣少年,拿着牡丹花灯的模样,顾童鸢便忍不住嘴角上扬。
不知道赵煜看了后会不会嫌弃的直接扔到库房里去,顾童鸢又忍不住有些发起愁来。
“姑娘想什么呢,神色一会儿一个样,今儿跟谁去放的花灯,跟嬷嬷说说。”宋嬷嬷帮顾童鸢掖好被角,眼神从那柄折扇上滑过,关切问道。
“唔,我没去放灯。”顾童鸢将折扇小心放置在枕边,摇了摇头。
赵煜走后,她手中没了花灯,兜里又没带银子再买,只得回府。
“对了,嬷嬷你见我带回来那个玉兔面具了吗?”
宋嬷嬷狐疑的瞥了眼顾童鸢,指指梳妆台上的小木盒,“姑娘方才不是说要把那面具好好放着,我便给姑娘放那里头了。”
顾童鸢这才放心的缩进被窝,只探出脑袋,“不用搁盒子里,明儿拿出来摆桌上就是。”
“诶。”宋嬷嬷实在想不出,一个粗制滥造的面具有什么好欣赏的地方,可也依言应下。
*
第二日清晨,顾童鸢才用过早饭,便急急将昨夜晚归的洛云喊了来。
“昨晚上祖母跟二夫人到底怎么了,戌时也不见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