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与绣花针(96)
她说这话的时候抬眸悄悄瞅着他。
陆长寅眉头皱了一下,“张颜不是良人,不要答应。”
阮呦见他这样说,眯着眼睛笑起来,明眸皓齿,煞似好看,“嗯,我不答应。”
“嗯。”陆长寅眉头松了些。
阮呦忽然脸红起来,雪白的脸蛋上粉粉的红晕如同春日桃花一般漂亮,她低着头,怯生生地问,“阿奴哥哥,我已经……十七了,你什么时候……”
这事由她问出来实在有些羞于启齿,只是她真的想要个答案。阮呦因为脸热得慌,迟疑了许久,才闭着眼睛鼓足勇气说出来,“阿奴哥哥什么时候娶我?”
“眼下不娶我也没事的,我知道阿奴哥哥的处境,我只是……娘她们在替我相看亲事,我只是想要阿奴哥哥一个准信,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你。”
阮呦低着头,耳尖因为滚烫,连着脸颊一道,如同火烧起来一般,她说完话就没再开口,而是等着他的回应。
陆长寅的手指弯了弯,又有些无力地捶下。
阮呦等了许久等来的是一片沉默,她有些诧异地抬起眸,仰着脸看眼前的人,那双黝黑的长眸定定地看着她,薄唇淡抿着。
思及方才他方才刻意的疏远,阮呦好像明白了什么,心底如同被凉水泼下,刺得她一阵阵发寒。
她知道答案了。
阿奴哥哥不会娶自己。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有些费力地弯了弯嘴角,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声音轻颤这,竭力憋住快要涌出眼眶的热意。
“阿奴哥哥不喜欢我了吗?”她执拗地问。
眼前的人愣在原地,脸颊渐渐失色,变得苍白,那双清澈的杏眸如同失了魂魄一般。
“对不起。”他喉咙发干,只吐出三个字。
陆长寅的唇动了动,他几乎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不是喜欢就一定能在一起。”
“呦呦,日后就将我当做哥哥。”
“可我不要哥哥,我已经有哥哥了。”阮呦死死地咬着唇,她转过身想离开,却因为腿软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陆长寅下意识去扶住她,却被她推开。
“不要你管!”
“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阮呦的手腕在地上蹭破了皮,血流了出来,她呜地一声哭出来,从腰间取下那枚玉坠,“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再纠缠你。”
陆长寅的手顿在原地,背影僵直,半晌他声音沙哑道出一声“好。”
阮呦眼泪再也憋不住,泪珠一颗颗砸了下来。
陆长寅收回手背过身去,叫了一声,“酒七。”
“大人。”酒七从门外进来,看见摔到在地的阮呦神色微变,却不敢说什么,只恭恭敬敬地垂下头。
“送阮姑娘回去。”
“是。”酒七低着头,身子顿了一下,伸手将阮呦轻颤的身子抱起,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长寅。”
图宴从暗处走出来,他看着背对着他的背影,唤了一声。
他已经许久不曾叫过他的字了。
长寅是大人的字,大人的名是子婴,那个天之骄子陆子婴。
图宴远远望着那道孤寂的背影,“若是舍不得……”
他话未说完就收了声,看着陆长寅弯下腰,轻轻将地上那枚玉坠捡起来,垂眸摩挲着那枚玉坠。
她明明因为生气想直接扔在地上的,却又怕损了玉坠,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她知道这枚玉佩与他而言很重要,便是如此伤心也舍不得伤他。
陆长寅将玉坠系在腰间,垂着眸,眼睫在眼下落下一片青影,“她若有更好的归属,我没有理由留住她。”
图宴皱着眉见他离开的背影,“大人舍得吗?”
陆长寅顿住脚步,“舍不得。”
他回答时没有丝毫的犹豫。
“图宴,我生在地狱,活在淤泥,一身都是血,是身负仇恨的冤孽。”
“她生得干净,性子单纯,若不是遇见我,不会如此痛苦,她会早早嫁人,相夫教子,一生平安喜乐。”
“我心悦她,所以情难自控,忍不住靠近她,忍不住想她,但我不想将她拉进来,不想为了一己之私占了她。”
“我要做的事成或不成,你我都不知道,若是失败,难逃一死。我宁愿她忘记我,也不愿她的家人因为受牵连而死来恨我。”
“更何况,我自卑。”
图宴的心揪了一下。
“我不想让她知道,她喜欢的人有过怎样不堪的遭遇,不想让她知道,她嫁给我……如同守活寡无异,我是个男人,有自己的自尊心。”
陆长寅说完话走了,走得时候步履微乱。
图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低下头,地面上几滴湿润的痕迹还未干,他抿了抿唇,心底悲凉又震惊。
大人……哭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俩人之间有点点小虐,之后就是大甜啦。然后恭喜评论的宝贝们猜对了,青州是阿狗的地盘。至于加更= = 带带最近超级吵架忙了,不但要上课还要准备专四考试,然后还要给表姐的同学的弟弟补习?累得要死,存稿越来越少了,暂时不加更哦
第72章
“姑娘。”酒七低叹了口气, 看着那抹单薄的身影心中不忍,她攥住拳头紧了又松, 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那是大人的心结, 她一个做影子的, 除了遵从大人的吩咐, 什么也不能做。
她也不知道大人若是娶了阮姑娘,到底是对她好,亦或是毁了她。
“酒七姐姐, ”阮呦抬起衣袖抹泪, 勉强弯了弯唇, 眉眼间多了几分憔悴,“你也回去罢,从今往后我都与他再无瓜葛了, 酒七姐姐也不必待在我身边。”
她有些累了,这样忽冷忽热,追着一个人跑, 追了三年。
酒七身形顿了一下,问她,“姑娘不要我了吗?”
她心底早有准备, 她本来就是大人放在姑娘身边的人,姑娘决心与大人断了联系, 那么她……也自然没有理由留在这了。
阮呦忍住几乎涌出眼眶的泪意,扭过头背着她,“嗯”了一声。
她自以为很镇定。
酒七走到她面前, 见她一双通红的眼,心底掀起点点涟漪,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情绪填满胸口,她只知晓自己好像不高兴,但这些情绪不是一个影子应该有的。
这样的感觉她第一次有。
酒七轻叹一口气,用手帕替阮呦擦泪,她低头看着她,见阮呦已经呜咽得不成声,清冷的眼眸中夹着有几分不舍,她转身离开,“姑娘日后万万保重。”
“酒七姐姐。”阮呦叫住她。
酒七回过头,就见阮呦打开木箱子,从里面翻出几件衣裳和鞋,还有一个荷包,她吸了吸鼻尖,小跑着过来,“我原是想在酒七姐姐生辰的时候再送。”
她将包袱塞给酒七,又取下腰间的荷包揣进包袱里,低垂着头道,“荷包里装了些银子,酒七姐姐要照顾好自己。”
酒七端着沉甸甸的包袱,抿着唇,喉咙发干。
“姑娘保重。”
她的手轻轻按在胸口,嘴角轻轻扬起浅浅的弧度。
胸口胀胀的,有什么热热的划过去。
她在大门前跪下,伏地磕了三个头才起身,转身离开。
走在空无人际的胡同,酒七仰头看着微微泛白的天际,静静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隐匿于黑暗。
她又要开始成为一个影子了。
一个活在暗处,不见光明,没有情绪的影子九十七。
—
翌日清晨。
李氏舀饭的时候习惯性舀了满满一大碗,放在桌上却不知该给谁吃时才意识到饭桌上少了一个人。她仔细去回忆却出乎意料地忘记了是谁,无论怎么也记不起酒七的脸来。
“那孩子哪去了?”她喃喃问道,“呦呦?”
她转头去看阮呦,就见她眼眶发红,眼睛是肿的,阮家顿时都慌了神,放下手中的事,围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了?”
“那孩子呢……”
相处这般久,阮家的人不单单只忘了酒七的容貌,连名字也在一瞬忘记了,那孩子从来就是个不起眼的,平凡普通,即便时常在身侧,只要她不开口说话,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酒七姐姐说,这是她们做影子的必须会的,就是让人忘记他们。生与死都无所谓,反正……只是一个影子罢了。
“酒七姐姐回去了。”阮呦轻轻咬着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