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与绣花针(148)
第115章 完结~
恬枝端着衣裳进了浴室, 撩开绣着木槿花的帘幕时才发现阮呦泡在水里睡熟了。
走近了些,她眼睫还是湿漉漉的, 根根分明, 莹白的小脸上带着泪痕, 显然是哭过一场。
恬枝抿着唇, 眸色中带了心疼。
夫人还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如今却要操心这些大事。她分明比谁都担心害怕,却依旧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为了给青州百姓信心, 她又总是抿着唇笑, 淡然自若,不愿意将软弱的一面露给别人看。
她叹了口气,欲叫醒阮呦, 却被酒七拦住。
酒七将疲惫不堪的人儿从水中捞出来,用厚实的锦被包裹住,抱着她回到寝卧。
许是太累, 阮呦始终没有清醒过来。
她眼睫轻轻颤了颤,小声梦呓着。
酒七俯下身,听见她在喊, “阿奴哥哥。”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清冷的月色, 心思沉重。
大人……
什么时候回来。
—
柳州晏城一带地势险峻,四周是悬崖峭壁,松柏斜挂, 偶有碎石剥落,顺着陡崖滑下,滚落看不见尽头的深渊。
寒气袭来,陆长寅从梦中惊醒,视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渐渐变亮,依稀看见山谷之中的场景。
周围空无一人,他手边放着一支折断的箭矢,一只黑色的陶罐,飘出一阵药香。他伸手碰了碰,还是温热的。
动作牵扯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他低下头,见腰腹原本中箭的伤口已经被人缠上一圈白纱布。
右肩被封昀的辫子刺中,受了伤,他从胸襟处掏出信号弹,低头咬开线。
一瞬间,一声长啸冲破天际,轰隆一声炸开,柳州天际一角显出耀眼的白光。瞧见信号的人,皆神色激动,朝着方向飞速赶去。
陆长寅将药喝了才跌跌撞撞起身。
走到悬崖边,目光落在松树枝头上挂着的那一角蓝布,地上还有一根挂着锋利倒刺的长鞭,他微弯唇角,只是这一回没有嘲讽意味。
封昀耍了一辈子上不了台面的心机手段,这是头一回堂堂正正和他较量,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嘲讽的地方了。
想起封昀坠涯时如释负重的笑,那倒是他第一次看见他笑得那么开怀坦荡,没有一丝阴谋诡计。
陆长寅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根长鞭,仔细将它系在树上。
他从第一次见到封昀起就知道,他们很像,同样的冷情冷血,不择手段。
只是封昀这个人很无趣。他活得很无趣,因为没有什么是值得他活下去的。他的所作所为看似有野心,那双凤眸里却是一片死寂。
即便没有雪姬给他下毒,他最后也会死,值得他留恋的人早已不再人世,他也许早就不想活了,只不过守着某个约定行尸走肉地活着罢了。
陆长寅呵出一口冷气。
不做停留,他从山谷攀登上去,到了山顶,早有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跪在地上等他。
“大人……”
他抬手打断,薄唇轻启,“回燕京。”
—
燕京城笼罩着一片乌云,黑压压的,远远看去像是要塌下来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宵禁时分,狂风呼啸而过,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钝疼。
皇城各个关卡之处重兵把手着,穿着甲胄的卫队十人一组,周密而谨慎地巡逻着。
有人登上了瞭望台,值班的士兵警惕地回头,发现是熟人,这才放下戒心,疑惑出声,“陈六,不是还有一刻钟才换班?你现在跑来干什么。”
被叫做陈六的人笑嘻嘻地拉着士兵坐下来,“天太冷了,小弟偷偷带了点酒来暖身子,这不是想起你还在这喝西北风嘛,过来慰劳你一下。”
士兵瞪大眼睛,“你这小子!这都什么关头了还敢喝酒?”
陈六已经揭开了酒盖,殷勤地往士兵面前送,“就喝一两口不碍事,就你知我知,别人都不知道。”
那让人垂涎的酒香味袭入鼻息,士兵嗅了嗅,“是京南街街尾那家的?”
“嘿,你鼻子果然灵敏,这都能让你闻出来,尝尝?”
京南街那家酒肆的酒那是出了名的香,再说这鬼天气也实在寒冷,士兵也不在推诿,抱着酒葫芦咕咚几大口。
“爽啊。”他咧着嘴笑。
陈六也看着他笑,手指掰了掰,数着数。
一、二、三。
嘭一声。
士兵倒下来了。
陈六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唔,这蒙汗药能让人昏睡到天亮,估摸着等人醒了,这天就已经变了。
于此同时,在城门和关卡处都在进行着同样的动作,朱雀门的城门被人拉开,一大批穿着黑衣的人涌了进来。
天上有信号弹炸开,终于惊动了官兵,监守着城门的人看着密密麻麻涌进来的人,头皮发麻。愣了好一会,才敲响战鼓报信。
“敌袭!”
“有人闯进来了!”
两方人交战,兵戎相见,惨叫声宕起。
睡梦中的百姓被叫声惊醒,悄悄打开门窗,外面已经混乱成一片。
皇宫巡逻的羽林卫听见外面传来的嘈杂声,皆神色紧张。
看着天际的白光信号,卫晗眸色微沉。
手下的人都握紧了武器,神色凝重,等着他发令。
“动手!”
简短两个字,羽林卫便反了,朝着半个时辰前还一路巡逻闲谈的同僚拔刀。
从身后袭击,重伤的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羽林卫已经杀进了皇宫深处,那里面是嫔妃和皇帝的寝宫。
这一夜是燕京百姓最难熬的一夜,厮杀声漫天,推开门口便可见堆积起来的尸体。
渐渐的,天际泛白,呼啸的风也安静了下来。
熬了整整一夜,外面的动静似乎变小了。
柴显被人押着跪在地上,衣衫凌乱,狼狈不堪。地面的寒气刺得他瑟瑟发抖,他被强迫抬头,看着座位上的人,瞪大了眼睛,惊骇出声。
“你!”
他的声音里有惧怕,有惊诧,也有愤怒。
没想的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人反倒一口咬了自己。
陆长寅淡淡地看着他,嘴角忽然牵起嘲弄的弧度,“知道我是谁吗?”
柴显唇颤了颤,盯着他的脸,却不能想起些什么来。
他除了是陆长寅,还能是谁?
陆长寅唔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看来是记不得了。”
他抬起手,图宴将□□递给他。
柴显看着正对着他的箭矢,浑身发抖。
陆长寅瞄准了他的手和腿,嘴角勾起恶劣的笑,那笑在柴显看来异常可怕,如同噬血的阎罗,“咻”的一声,他松开弓弦。
当堂内响起一声惨叫,柴显的四肢皆被箭矢插/进,他闭着眼睛,疼得满头大汗,哀嚎不止。
“是谁?你到底是谁?”柴显恐惧地看着他。
陆长寅抽出绣春刀走近他,冰冷的刀锋贴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条细口,血流了下来,染红衣襟。
流了太多的血,柴显的意思已经有些模糊,恍惚间,他听见眼前的人开口。
他说,“我姓陆。”
陆……
陆公……
“你是陆……”柴显瞪大了眼睛,张口要说什么话。
只可以已经晚了。
“噗”的一声,颅血飞溅,人头落地。
陆长寅扔了刀,抬手揩掉脸上的血,淡淡开口,“将柴显的人头挂在城门,传令下去,皇位易主,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
燕京的消息传到青州,所有人都欢欣鼓舞。
阮呦也很高兴,前些日子的担忧一扫而空。
只是还没来得及庆祝,她们青州派出去的斥候就急匆匆地来报消息。
“夫人,镇北将军府领着十万精兵转战青州了。”
镇北将军府原本正与燕京官兵在洪门关对峙,听说了皇城政变的消息,便改变了决策,从攻打燕京转向青州。
这其中的原因不外乎阮呦在这里。
陆长寅的身份已经诏告天下,那么阮呦的身份镇北将军府自然也知情了。他们想攻破青州,擒拿阮呦做人质,以此威胁陆长寅,逼迫他交出皇位。
阮呦听闻消息后有些紧张。
酒七却捏了捏她的手让她放宽心,“夫人,镇北将军府想挑软柿子捏,可惜他们挑错人了。”
“青州如今全民皆兵,早已不必惧他,咱们迎战便是。”
“您这段时日受累了,好好歇息,余下的交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