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与绣花针(112)
知苏抿了抿唇,“姐姐,我打小就在大少爷身边长大的,我喜欢大少爷,就算被主母打死也没事。”
她低着眸,“大夫人她们都不是真的关心大少爷,只一味盼着大少爷科举考中,但那科举多难……姐姐没有见过……大少爷为了这事已经偷偷哭过很多次了,只有我知道,知道大少爷有多苦……”
“再说,其它府邸的公子谁身边没有几个通房侍妾,就咱们张府的规矩奇怪……大夫人出生的刘家,刘老爷不也是有好几个侍妾么……”
“而且……大夫人不是也将平哥儿留下来了么?”
知巧叹了一口气,也不劝她了,总归这条路是知苏选的,她这个做姐姐的,除了帮也不能怎么样了。
知苏抱着花瓶还未走近书房,就从窗户外瞧见张颜此刻正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头愣脑的。
知苏笑了笑,跟门外立着的小厮打了招呼才抱着花瓶绕到张颜身后,她脚步放得轻,张颜没有发现。她将花瓶放在案几上,绕到张颜身后,想拍他吓呵他。
冷不丁瞧见张颜面前摊着一张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什么字,她不识字也就没在意,伸手拍他的肩膀,叫了一声,“少爷!”
“啊!”张颜吓了一跳,身子一抖,下意识将宣纸遮住,回头看知苏,“知苏,你怎么来了?”
知苏眯着眼睛笑,踮脚去看被他挡在身后的纸,“少爷写了什么呢,怎地这般心虚?”
“我、我没心虚。”张颜底气不足,脸有些红。
知苏似发现什么有趣地,缓缓逼近他,“没有心虚?那公子遮掩什么?”她撅了撅嘴,露出三分俏,“知苏又不识字,公子防知苏做什么。”
张颜这才想起的确是这么回事,也就僵硬着站直了身子,不再避讳,他轻咳一声,“我、我没想防着你……”
“肯定是公子没有好好温习,乱写其它的,奴婢这就去告诉大夫人……”知苏转过身作势要走。
张颜忙伸手拉住她,“知苏,好知苏,我真没有,你别去娘那说,到时候惹得娘生气了。”
“那公子且告诉知苏写了什么,奴婢再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帮公子遮掩下去。”知苏眉眼灵动。
“我……我写的是……阮姑娘。”张颜脸色通红,哀求道,“好知苏不要告诉我娘,她肯定会发火的。”
知苏听见那名字,眉头不动声色地蹙了一下,她抿了抿嘴,转了转神色,有些严肃道,“少爷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张颜脸上忽然就添了些烦闷无奈,神色颓然,“我自然知晓。”
可他没信心,几次临堂考核,他的成绩都不好,明明他白天黑夜苦读书,同夫子做经义策论时却怎么也不知晓如何答。
知苏神色一转,手按在张颜的身上,引着他坐下,“夫人和老夫人老爷,哪个不重视少爷这回的科考?要奴婢说句难听的,夫人这回却是不对了,什么时候相看亲事也不能这个时候相看啊,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别到头来扰了少爷的心,耽误公子的科考之事?”
她低眉顺目,声音柔和,“公子博学多才,原能中举,要是到了霉,被人克了,分了心神,科举不就成了一场空?奴婢还记得前些日子公子倒霉的模样呢。”
“这些都是奴婢凭空猜测的,可若少爷这样有才华又勤奋刻苦的人都没能中举,那不是被克的,还是什么呢?奴婢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缘由了。”
张颜愣在原地,他抿着嘴,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心里隐约觉得这样不对,却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外面忽然骚动起来,张颜和曦儿对视一眼俱出去,张颜揪住一个小厮问,“怎的了,出了什么事?”
小厮朝着他行礼,“大少爷,阮家的公子来了,就在前院同老爷和夫人说事。”
阮雲来了!
第84章
他来做什么?!
张颜的心跳漏了一拍, 直觉是不好的事,忙整了整衣襟就往那桐亭院赶去。他几乎顾不得什么君子风仪, 赶到时院子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略整了整头发。
正打算推开门, 那门就自己打开了, 阮雲从里迈了出来,朝着他点头弯了弯唇,端得是君子如玉, 温润有礼。
张颜忙朝他拱手作揖, 方想开口叫他, 却又见他已经大步离去。弄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张颜只好进院子。
张夫人和张老爷都面色微沉的坐在位子上,神色皆有些呆。
“娘, 爹。”张颜唤了一声,“儿子方才看见阮兄出去,他来可是与爹娘说什么事……”
张老爷回过神来, 站起身怒瞪他一眼,“丢人的玩意!你这废物!”
“你骂他做甚!”张夫人拦着他,“当初那件事他又不知情, 若不是、若不是遭人陷害,他也不会……”
“不知情!他不知情, 他是蠢得没有脑子才会被人使绊子灌醉了酒。犯错不要紧,他偏偏蠢在优柔寡断,做事不能当机立断, 念那孩子无辜,像个妇人哭哭啼啼,侮了张家经营数代的名声!”张老爷面红耳赤吼道,见他垂着头一声不吭的模样,心中怒火不升反降。
张老爷一看见张颜这怯弱的模样就气,又想起方才阮雲那宠辱不惊胸有成竹的模样。
“张府的公子在下在国子监中也接触过,是个良善之辈,念书勤奋有加,样貌堂堂,晚辈原也惊叹张公子是个青俊才节,想与之交际。”
“说来也是有缘,在下回了家后才听闻家母与夫人已有交往,又闻夫人喜爱家妹,因而赠了她一对极其珍贵的手镯,晚辈自然欣喜家母与夫人情深,亦欣喜夫人出手大方。只是那手镯听闻是夫人母亲的,在下便觉得这礼有些重了,长辈晚辈见面之礼,若是送些荷包香囊之类的小玩意,倒是可以收,太贵重的收不得。”他坐在椅子上侃侃而谈,又从容地取出匣子,交给他们,“在下已经在家中数落过家妹,她也知错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在下就将这贵重之物完璧归赵。”
他说话时谦和有礼却态度坚硬,透着不让人置疑反驳的气势,将定亲之礼,说成是晚辈见面之礼,绝口不提议亲的事。
张老爷知此人非池子之物,自然想挽留,哪里知晓他话还未出口,对方忽然温和地轻笑起来,朗朗如月,似无意闲谈,“说来也是巧,在下来的路上经过青水巷,在一家街道十九号住处碰见有人抱着一个小童,那小童有生的好看,在下就多看了两眼……”
在听见青水巷十九号的时候,张氏夫妇心底就一咯噔,又听得小童,心就跳个不停。
那青水巷与她们张府所在的柳阳巷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隔着两个时辰的路程……怎么可能会是来这的路上经过青水巷呢。
这其中的意思,张氏夫妇自然明白,正因为明白,才更忐忑。
“今日见了夫人,方才想起,那小童好像与夫人有些相像,可是夫人什么亲戚?”阮雲慢条斯理地吃着茶,端摩着两人的神色。
张夫人眉心一跳,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张府没什么亲戚住在青水巷的。”
“噢,”阮雲抿着唇沉吟片刻,笑道,“那许是跟夫人有缘的孩童罢。”
这件事若是宣扬出去……张府的名声就当真毁于一旦了。
张老爷心中又气又怒,却有不敢发作,深知眼前的人不好惹。
方弱冠就已然气势逼人,笑里藏刀,言谈举止翩翩有礼,却又让他们无从下口,凡事点到为止,并不多说,可见是在给他们下马威了。
张老爷在小辈面前吃了憋,心中自然觉得屈辱,却又无可奈何。如今又见张颜一幅诺诺唯唯的模样,心中火气更甚。
“都是你这无知妇孺,见识短浅!若不是你偏袒娇纵,他又何故于养成这副闷性子!”张老爷气得拂袖离开。
只留下张颜和大夫人在屋子里。
大夫人见张颜面色发白地站着,心疼起来,“你爹一向是这么个臭脾气,实则心底最疼你,这事黄了便黄了罢,阮家不识好歹,咱们再去相看其它的就是了,你回去好好温习,只要考中了,到时候喜欢谁,都由你挑选。”
“娘,”张颜面色苍白,有些失魂落魄,“儿子不要其它的人,儿子只想娶阮姑娘,若是娶不到她,那儿子就不想再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