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绝色妖娆(28)
或许是不肯失了气势,她将腰板挺了挺,故作胸有成竹地点了下头。
然而狄烻却不为所动似的,依旧直视着她双眼,仿佛已经看穿了她那份心虚。
谢樱时向来最怕这样对视,只觉在他眼里,自己着意掩藏的一切都无所遁形,下意识地低着头,局促地攥紧了袖口。
下一瞬,狄烻微微躬身抱拳:“那就先谢过这位郎中娘子了。”
谢樱时知道他是顾着她的身份,故意装作不认识,反而有种浑身不舒坦的感觉,但这时也不能说破。
“蛊虫将出未出时最是凶险,千万记得小心谨慎,老朽在下面备药,若有疑难便叫。”
方先生低声嘱咐了两句,又在她手上拍了拍,以示鼓励,便径自下楼去了。
他这一走,气氛莫名显得尴尬起来。
谢樱时不敢去看狄烻,闷着头走到榻边,撩开帐幔。
灯火摇曳下,立时便看到钱氏惨白泛青的脸,已然昏迷不醒,鼻息也似有若无。
她深吸一口气,唤过那名仆妇,两人都戴上厚厚的棉掌套,揭开被衾,将钱氏身上的中衣、里衣尽数解开。
短短才几天的工夫,她肩胛上那片脓疮已经从后背蔓延到肋下、胸口,向上则蹿至枕骨、咽喉处,疮斑像鱼鳞一样遍布全身,整个人几乎都成了青黑色。
果然就像方先生所说,若再迟半日,蛊毒便会冲入颅内,啃噬脑髓,到时候便真是神仙难救了。
纵然已经有了预料,谢樱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双手不自禁地开始发颤,定了定神,吩咐让那仆妇先退出去,然后把手小心翼翼地伸向钱氏的身体。
触到皮肤的那一刹,她浑身不由地发紧,咬牙用力把钱氏翻转过来,背心向上,又从医箱里取出一把小刀,用烧酒清洗,再拿烛火烤了烤,看准她背上最大的那颗脓疮,用刀轻轻划了下。
刀锋极快,鼓起的皮肤立时被切开了一道口子,褐黄色的脓水涌出来,露出里面微见鲜红的血肉。
谢樱时定了定神,把烛台拿在手中,照着亮凑近那脓疮。
忽然间,钱氏本来纹丝不动的背心处划过一丝微漾,动静虽然极小,却足以触目惊心。
谢樱时吓了一跳,低呼着向后退,后背随即撞在一片坚实的胸腹间,拿着灯台的手也被握住。
摇曳的烛火渐渐安定下来,她砰乱的心也稍稍平复,耳畔传来狄烻淡然沉定的语声。
“别怕,只管放开胆子做。”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开始中午12点更新~如换时间会提前通知嗷~
第29章 染柳烟浓
许是不久之前才运转过内力的缘故, 他胸腹间还残留着火烘一般的暖蕴, 深陷其中立时觉得无比安然。
再加上那句温然和煦的话, 让人有一瞬恍然失神,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但很快, 谢樱时便回过味来。
她没料到狄烻又悄没声息地又到了背后,向早就掐算到自己会退过来似的。
霎时间,她面红耳赤,赶忙站直身子撤开两步,撇眸却看狄烻正色自若,仿佛刚才就是单单扶了她一把而已。
明明是该尴尬的事,凭什么他竟能如此泰然,全不当一回事?
谢樱时脸上臊得厉害, 愈发不敢看他的眼睛,赶忙收摄心神,闷声到医箱中取出一把菖蒲, 一把甘草, 还有一束手腕粗细的檀香。
“我先提醒一句, 这种蛊虫是食血肉而生的, 性子凶得紧,稍时若真引出来,定然会再找宿主侵入。所以……嗯, 我引虫的时候,千万别出声,懂么?”
她侧着身, 大模大样地交待,活脱脱一副深通此道的饱学医士模样,其实更像在缓解自己的尴尬。
狄烻看着她转来转去,始终没法安定下来的双眸,虽然在紧要关头,还是不由叹笑了下,向后退了几步,离她有丈许远。
刻不容缓的紧要关头,谢樱时也不敢再胡思乱想,转向床榻上的人,将草药和檀香缠在一起点燃,等烟气烧得匀了,便伸过去,凑到她背上被刀锋划开的脓疮前。
香烟盘袅,氤氲缭绕间,檀香的沉郁和药草的醇厚搅混在一起,似乎又泾渭分明,熏气很快盈满一室,将那股冲鼻的恶臭也盖住了。
房内一片幽寂,除了轻微的呼吸外,没有半点声响,间或有轻风透过窗子的缝隙吹进来,拂掠着香烟扰动,也牵得人心头微颤,让这幽寂更有种窒息的感觉。
没多时,升腾的烟气中蓦然分出纤丝般的数缕,游游向下,十分诡异地被吸入脓疮的创口中。
与此同时,钱氏发出极细微的闷哼声,肩头也跟着耸动了几下。
谢樱时一直紧盯着那道疮口,不由打了个颤,双眼更是不敢眨动。
很快,那一片青黑凹凸的肌理间开始出现不寻常的异动。
这时烟气分流得愈发明显,竟上下背道而驰,一大半都倒吸进脓疮的疮口之中,而钱氏肩背的耸动也渐渐开始频繁起来。
又过了片刻,她背上的肌肤间陡然隆起一道褶皱,堪堪竟有食指般粗长,时而隔着皮肉迎头向外顶,时而不停扭曲着来回游钻。
望着那条蠕动的活虫显现出来,谢樱时只觉一阵反胃欲呕,头皮更是一阵阵地发麻,握着香的手不自禁开始抖颤。
她这些天跟从方先生研习,大略已经知道蛊虫的习性,只要被招惹了就没法轻易压住,这时候想中途收手都不能了,否则只会更加危险。
她暗暗告诫自己镇定,见钱氏已经开始浑身痉挛,便依照引虫的步骤,慢慢把药香往后撤到几寸远的地方。
纵然拿开了些,倒流的烟气也丝毫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那条“褶皱”像真受到了招引似的,一点点向脓疮的疮口处移动。
现在已到了最要紧的时候了。
谢樱时缓步后退,离床榻渐远,烟气逐渐被拖长成窄细的一缕,两头却仍然牵连不断。
钱氏抖动的轻缓下来,只有背脊还在微微扭动,却发出一声声让人闻之揪心的呻.吟。
这种痛苦光是看着,便叫人如同身受。
谢樱时起了一身寒栗子,心里也难受得厉害,也不知究竟是谁下了这样的毒手,简直毫无人性。
就在稍稍分神之际,钱氏忽然闷哼一声,身子一沉,软软地瘫在那里,像是昏死了过去,只有背上那条“褶皱”还在蠕动不止。
突然间,一条诡异的东西带着鲜红的血渍从疮口中探出头来。
生平头一次看到传闻中的蛊虫,谢樱时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赶忙又向后退了一步,握香的手也不自禁地紧了几分。
那蛊虫果然也跟着向前,径自从疮口中钻出身来,竟是通体白色,微带黑斑,若不是背上还生着针一样的棘刺,乍看倒跟春蚕相差无几。
她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边退边想照理说这时候药效也该起作用了,稍时只要这虫子昏头转向的慢下来,就得赶紧动手收了,否则错失机会,便有可能酿成大祸。
那蛊虫此时已离开钱氏的脊背,顺着床沿爬到地面上,一边蠕动着靠近,一边贪婪地吸着烟气,腹部足足胀大了两圈,然而非但不见慢下来,反而爬得越来越快。
按说蛊虫吸了烟气,这时早该麻痹迟缓了,起码也不会像这样精神头十足。
谢樱时又惊又诧,这药草混合檀香的引虫方法她已经演练了几十次,绝对不会记错,怎么偏偏在动真格的时候出了岔子?
她心头不禁又紧了几分,眼见那蛊虫已爬到近处,抬起头胸,一对螯钳般的口器左右张开,像要扑过来咬人似的,赶忙向后急退。
仓促之下,脚步没留神乱了方寸,登时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她稳住身子,再回头时,就觉对面白影一晃,那蛊虫当真从地上弹了起来,直扑向她的手臂。
谢樱时吓得心口一凉,慌不迭地丢了那束药香向后缩手,却躲不过蛊虫扑来的势头。
眼见那白影就要窜进袖筒,她那颗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背心却突然一紧,猛地被拉向后面,那略带一丝茉莉花香的高大身影已挡在了面前。
她惊魂未定,稳住步子喘了两口气,顾不得去管落在地上,还没熄灭的药香,四下里逡巡,到处找不见那蛊虫的踪影,只有狄烻一动不动地站在跟前。
处处加着小心,没想到终究还是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