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掌心娇(44)
晚上瑶姜沐浴过,便坐在梳妆镜前发呆,连凌晏走近了都未曾发觉,还是听他唤了声‘夙夙’,才转过头看向他。
瑶姜突然满腹的委屈和不安,落下泪来,起身扑进凌晏怀里,环住他的脖颈,埋头在他胸口哭泣。凌晏伸手也环住她,将她抱紧了。
“凌晏,为什么会这样啊……”瑶姜抽泣着,“我还以为只是李鹤与乌孙有勾结,没想到真正想着卖国的却是韩天启。”
“如此其实也不全是坏事,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他还没有得逞,而且韩天启也会一直是皇上理政的心腹大患,我们正好借此彻底铲平他在朝中的势力。”
瑶姜在凌晏怀里点了点头,又道:“其实我还有一桩事怀疑他,善哥哥的祖父当年贪赃之事,我怀疑是他同太皇太妃勾结,嫁祸给许侍郎的,现如今的户部尚书路运,便是十年前接任许侍郎职位的人,他是韩天启的门生,我不觉得会有这么巧的事。”
“我知道此事,我也知道你一直在调查,还想法子去问太皇太妃的闺名,可有此事?”
瑶姜吸了吸鼻子,抬起头,下巴抵在凌晏胸口,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你同许杭轩走得那么近,我当然要查个究竟。”凌晏捏了下瑶姜娇俏的鼻子,逗她,“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的,当年你父皇应当不是没有发现其中的猫腻,只是他默许了韩天启的所为。”
“为什么?许侍郎明明为人清廉。”
“可许侍郎与太皇太妃有旧情,甚至暗通款曲,这是令皇家蒙羞的事。”
“既然这样,太皇太妃没理由帮韩天启啊。”
“太皇太妃心中始终是记恨许侍郎的,当年她并不想入宫,是许侍郎为了自己的官途,把未婚妻送给了你的皇祖父。”
“所以她是为了报复,假意与许侍郎旧情重燃。”瑶姜叹气,“情之一字,最是误人。”
第二日,百官临朝之时,凌晏带着阿敏与云朵,以及张大人那本行贿的账册,将韩天启的恶性一一揭露,证据确凿之下,韩天启已是百口莫辩,只得认罪伏法。
而阿敏,也在下朝后,在诏狱里咬舌自尽了。
克桑世子经此一遭,大受打击,决定提前回乌孙,并言说乌孙局势混乱,他如今并没有心思娶亲,待他解决了与左贤王之争,肃清乌孙的逆贼,再来向大齐提亲。
瑶姜心中猜到几分,他如此说,更多地是为心上人的离世。她也能够理解,毕竟多年未见,再见却是敌人,又转瞬死别,任谁都一时难以接受。况且胡英刚出了事,眼下也着实不宜跟着回乌孙,瑶姜便应了。
原以为铲除了韩天启这个心腹大患,终于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瑶姜还打算亲自下江南亲自拜访年家,问问看长公主府暗道的事,不成想,却有桩更严重的事突然砸下来。
十一月初四,李牧在朝堂上参奏凌晏冒充太监,欺君罔上,还带了一个小太监,说是人证。
冒充宦官,是大罪。凌晏很快就被逮捕进刑部大牢。
东窗事发,瑶姜根本来不及阻拦,她得到消息时,凌晏已经进了刑部大牢。
“凌晏!”瑶姜一见到凌晏就奔过去,“到底怎么回事?”
凌晏没有应,只是看着瑶姜。
“你说话啊!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是。”凌晏喉咙滚了滚,走到瑶姜身边,“我是冒充进宫的。”
他心里也不好受。虽然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从前他是独身一人,现在他有了瑶姜,便有了牵挂。若在之前,他可以坦然面对一切,可现在他却有了胆怯。
他怕瑶姜会伤心。
“为什么?”瑶姜手握在栏杆上,红着眼问他。
“你还记得上次在你府上,你曾说起的园林大家年家吗?”
“记得。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凌晏将手伸出栏杆,帮瑶姜擦着泪,他缓缓开口道:“我娘是年家的女儿,我送你的那副耳坠其实是她留给我的。”
瑶姜仍旧哭着,年家是大户,她算是了解,故而才对凌晏的话生了疑:“怎么会,年家到这一代只有四个儿子,又是以‘亭台楼阁’四字为名,我从未听说过年家还有个女儿。”
“我娘叫年池。我外祖母是外室,年家的人都不知道她和我娘的存在。因为我娘是在京城长大的。”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凌晏耐心讲,瑶姜便耐心听。
“我娘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就是我爹。他们原本感情甚笃,但后来我爹为了仕途,迎娶了别人,抛弃了我娘。我娘回了江南才发现已经怀了我,她独自一人将我生下,又抚养我。我四岁那年却忽然有人闯入家里,将我娘活活勒死了。我当时躲在柜中,目睹了全程。”
“后来我走投无路,一个人流浪,就快饿死的时候被兰嫣的父亲所救,进了戏班子。我也是那时才知道那天杀我娘的人,身上佩戴的牌子乃是官符。我也早知道我爹在朝中为官,所以一直在寻找进宫的机会,直到十四年前,弘照帝下江南,住在金陵行宫,当时有一个小太监贪玩溜出宫,我发现了,就顶替了他。”
“可你们长相完全不同,而且宦官每年都要验身,你是怎么……”
这些事其实他也很少回忆了。
凌晏捧着瑶姜的脸,眼中尽是温柔色。
“我会易容术,刚进宫那几年我都带着面具,小孩子还在长身体,容貌变化很大,我每次换新的面具便雕刻地同我本来容貌像一些,久而久之,我就连面具也不需要了。至于验身,我都是请身量相仿的其他人,我帮他们易容,让他们替我去。而我会想办法,从义父那里找机会,送他们出宫。再后来我有了些权力地位,也就没人敢验我的身了。”
瑶姜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凌晏的音色也与往常不同,全然无半点阴柔之气了。
想必是他从前都捏着嗓子讲话,毕竟他在戏班子长大,应当擅长于此。
“你骗所有人,为什么连我也……我是你妻子啊,可你从未告诉过我这些。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我怕连累你。”
第33章 终章
瑶姜心里清楚, 凌晏犯得是死罪,朝中大臣也大多都在等他,或者说等东厂垮台, 如今落难,自然是人人落井下石。
但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在她心中凌晏早就占据了很重要的分量。
凌晏身份揭晓后,却是贵太妃最先替他求了情, 还求瑶姜带她到狱中见凌晏一面。
此事便是李牧抖落出来的, 瑶姜原本很不放心让贵太妃去见凌晏,可贵太妃却说知道凌晏的身世。瑶姜将信将疑, 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大牢里,凌晏站在栏杆里,瑶姜和贵太妃站在外,三人都是静默着。
“你不是有话和他说,快说吧, 说完你就走。”瑶姜偏过头,她不愿看着凌晏憔悴的样子。
“这件事是我揭发的没错, 但我现在后悔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年池的儿子。”贵太妃说着, 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哽咽。
“你认识我娘?”凌晏也颇感意外,他虽知道母亲小时候是生活在京城,但却从未有印象听母亲提起过故人。
“何止是认得,我和你娘是自幼一起长大的。那日我见瑶姜戴的耳坠十分眼熟, 我起初还以为是有了仿品,但转念想,那东西你娘那么宝贝,怎么可能随意给了别人,我就派了人去江南寻你娘下落,想着或许今生还能见一面,却不想竟知道了另一件事……”
提起母亲,凌晏也悲从中来。
“耳坠我娘看得很珍重,也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瑶姜闻此,看向凌晏,竟不知她是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自己。
“你知道你爹是谁吗?”
“不知,我进宫就是为了找他,但我娘什么都没同我说过他,我不知该从哪找起,也或许他早就不在朝中为官了。我如果找到他,早就手刃了他,抛妻弃子。”
“你爹就是长平将军耿树鎏。”
“长平将军?清河大长公主的驸马?”凌晏片刻后竟是笑了,“那我们父子俩还真是没有缘分,我入宫的时候敬文太后已经去世了,大长公主与先帝关系破裂,长平将军调任西北,就算回京述职也只让自己的副将进宫,我竟从未和他碰过面。”
“是啊,也许这就是命吧。我若知道你是年池的儿子,我是绝不会揭发你的。”